萧云峥收敛的笑意,微眯眼眸,道:“言和?言什么和?一直以来皆是你东瀛屡屡进犯,行小人之举,我朝水军只是防御作战,何时入侵过东瀛的海域?何来言和之说?!你们所谓的言和,就是下回你们东瀛再来犯时,我们要打开渤海海域的大门,任由你们大举入侵吗?”
东珏王忍不住拱手行礼,急声道:“陛下,若能在沿海地区开通户市,促使商贸往来,渤海海域亦能如北漠和西域边境一般相安无事啊!”
黎风堂等一众战将也是忍不住了,怒拍桌案道:“沿海何时阻拦过正常的商贸往来?据老夫所知,青州一直有往来东瀛的客商,更有东瀛的百姓长居在青州等地,我朝可有为难过普通百姓?!
“倒是倭寇屡次在海上打劫商船,还将罪行栽赃嫁祸给我朝,简直是卑鄙小人!苏建功那个老王八犊子是如何养出你这么个小王八羔子的!
“同倭寇勾结还要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虚伪嘴脸,简直让老子恶心!苏建功若地下有知,看看他的亲孙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不知会不会掀了棺材板!”
苏建功便是苏宇川的祖父,已过世的老东珏王。
是了,苏宇川的王位是从祖辈手里世袭来的,他的父辈皆战死在了海上,而他却在世袭了王位后,扭头便同倭寇勾结,怎能让老一辈的武将们不气愤、不寒心呢?!
东珏王苏宇川被黎风堂骂得面红耳赤,死死抿着唇角,一口气堵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
萧云峥沉下了面色,朗声道:“此番东瀛使者觐见,我朝不欲为难,但东瀛所提之事,没有商谈的余地,朕可以好生礼待二位,但也请二位抓紧时间离开京都地界!”
这是明晃晃的下了逐客令!
向来无论是西域来使还是北漠来使,萧云峥皆没有如此撕破脸过。
不止是他,就连朝中的文臣武将也是以礼相待,即便瞧不上,也要款待后好生送走,尽显大国风范,还从未有过当面赶人的,可见此番东瀛使者有多不受人待见!
萧云峥那双精锐的眼眸缓缓滑到了东珏王的身上,幽幽道:“东珏王还是要留在京都城中的,朕还有许多事没同你讲明白!”
一句话竟令苏宇川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都白了下来,只得拱手行礼道:“是、是,微臣遵命!”
他心里明白,此番他怕是走不了了!
轻则削位交权,重则……就看陛下是否还能顾念东珏王府的世代军功了!
沈逸尘带领禁卫军大踏步的入了九重殿,拧眉冲一郎道:“使者,请吧!”
一郎最后看了眼萧云峥,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在禁卫军的监管下,一步步往九重殿外走去。
那女子环住一郎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眸,视线却死死的盯着南姬。
南姬亦不退缩的对上那双眼睛,眉心却拧紧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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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人烦的人不在了,萧云峥又露出宽和的笑意,道:“此番是为桓王接风,大家忘记方才的不快,好生把酒言欢!来,开宴!”
桓王一直坐在一旁的桌案处,未发一言,细细的观察着九重殿中各方博弈。
不得不感叹,一别经年,皇兄当真越来越有帝王的气度了!
运筹帷幄,挥斥方遒,面对强敌也丝毫不退缩,一众文臣武将更是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试问,若内部团结,固若金汤,又有何外力可攻陷、可瓦解呢?
他长舒一口气,笑着看向萧云峥,又露出了当年弟弟对哥哥的崇拜仰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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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宫宴没有因着一开始小小的插曲而扫了兴,桓王还朝毕竟是一件喜事,萧云峥最是开心,瞧着自己的弟弟如今着实是长大了。
黑了也壮了,下放青州历练多年,虽然曾经的阳光大男孩眼中不再单纯懵懂,莽撞无知,却透着内敛与成熟,成长是会付出代价,过程也不都是愉悦,但好在结果并没有太让人失望。
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没有因着岁月的流逝、短暂的分别而有所影响,多了理解与共情后,反而更加紧密相连。
萧云峥也借着酒劲儿提了秋猎一事,朝臣们也无不应的,纷纷举杯同贺。
武将们更是跃跃欲试,毕竟秋猎一向是武将的主场,前朝也不乏在秋猎上一展身手,进而得帝王青睐,平步青云的先例。
太平年间,各种骑射比武都成了武将晋升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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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姬没有待到宫宴结束,提前离了席。
萧云峥以为她去更衣了,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她回来。
她不在,他那颗心就总悬在半空中不得踏实。
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总也不安心,当牵挂成了习惯,也就没有心悦厌倦的那一日了!
萧云峥敷衍的喝着朝臣们敬的酒,偏头冲元宝嘀咕了两句。
元宝忙应声,跑出了九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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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姬离开九重殿,并未回潮汐宫,而是直接去了藏书阁。
翻阅外来杂记,四方游记,各种各样的杂书,翻得认真又急切。
萧云峥找来藏书阁时,南姬正坐在床边的茶座处认真的看着一本书。
他悄声靠近,从背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吓了南姬一跳。
“怎么退席了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以为你跑去哪里了呢,心一直惴惴着!”
南姬抚着胸口,嗔怪道:“陛下吓我一跳!”
“哼!你吓了我半天!”
南姬笑了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混杂了点点沉香,有种独特的味道。
“陛下喝多了?”
南姬端起面前自己的茶盏,凑到萧云峥的唇边。
他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就着她的手乖乖的喝了口茶,吧嗒吧嗒嘴,道:“还好,喝得不多,夭夭这么急的跑来藏书阁做什么?”
南姬举了举面前的书册,道:“我想起件事,觉得怪异,记不清了,所以才跑来查的,我记得曾经有本书里提到过的……”
“是关于东瀛倭寇的?”
要不她不至于连欢迎桓王还朝的宫宴都没参加完就离席了。
南姬点点头,问道:“陛下可有发现那个叫一郎的使者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