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姬回到潮汐宫,长长的舒了口气,当真静下心来好生思量起上官晚音同她说的话。
这些年,萧云峥确实对她百依百顺,后宫也相安无事,她的日子太过安逸,竟安逸到让她放松了警惕,丝毫危机感都没有了。
南姬正坐在软榻上发呆,桑彩迈着小短腿便跑进了寝殿,扑到软榻旁抱住了南姬的腿,仰着小脑袋道:“娘亲,爹爹吃!”
南姬回过神来,垂眸含笑道:“嗯?彩儿说什么?”
魏忠跟在桑彩身后跑进屋,笑着应声道:“娘娘,公主方才在小厨房见着新出炉的桂花糖糕,惦记着给娘娘和陛下吃呢!”
小桑彩会跑会跳了以后便格外好动,一时也闲不住,奶娘们轮班追着她跑,奈何体力跟不上,平常倒是魏忠追着她跑得次数多些。
身强力壮的小太监,追个奶娃娃还是跟得上的。
南姬含笑逗弄道:“彩儿光想着给爹爹了?不给娘亲吃的吗?”
桑彩微微蹙起小眉头,认真道:“娘亲、爹爹吃!”
南姬恍然,原来是娘亲和爹爹都吃的意思啊!
她笑着引导道:“彩儿要尽可能多的说长一点,如今会的词也不少了是不是?要练习着说,不能偷懒。”
桑彩呲牙一笑,一头拱到南姬怀里,“咯咯咯”笑出声。
南姬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道:“好吧,既然彩儿想要给爹爹吃,那咱们便去送给爹爹吧!”
说罢,冲魏忠递了个眼色,魏忠点头应是,出门吩咐奶娘和小厨房将新出炉的桂花糖糕装到食盒中,一应奴婢都准备好,伺候着娘娘和小公主一同去往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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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这么些时日,梁之桐整理太和殿的书房,早已整理得差不多了,书册都有序的规划到了各自分类的区域,她本该早无事可做,却依然舍不得离开太和殿,舍不得这日日能见到萧云峥的机会。
彼时,梁之桐站在书房中,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十里荷塘图,看着图上的少女有些微出神。
看着看着,眼前便发了花,竟将画上的少女看成了她自己。
她巧笑嫣然的坐在一叶扁舟上,怀中捧着莲蓬,冲画外之人清丽的笑着,眼波流转,情丝缱绻,道不尽的深情。
梁之桐情不自禁地笑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的拿起书房中的笔,想要在画上题词一首。
狼毫舔饱了墨,她执笔在手,垂眸静思,脸颊因激动和兴奋而微微泛红,浸满了少女思春的缠绵情意。
抬手便要将满心相思意落于笔尖,却乍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震怒:
“你在做什么?!”
梁之桐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仓惶回头,便见萧云峥紧拧着眉心,一脸冷凝的看着她。
那满心的春意如被凛冽的寒风刮过一般,瞬间荡然无存。
梁之桐惊白了脸,惊恐的看着萧云峥,呢喃道:“陛下,我……”
萧云峥大步上前,凑到画卷前细细的端详,好似在看有没有被破坏、被损伤一般。
梁之桐咬了咬下唇,寻回了神志,小小声的解释道:“陛下恕罪,嫔妾只是瞧着这幅画甚美,看失了神,一时忘形,想要在画上赋诗一首,竟不知这是陛下的心爱之物,是嫔妾失礼了。”
说罢,她一撩裙摆便跪了下来。
萧云峥见画卷无碍,也无一丝半点的污秽,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幅画虽是他画的,却比任何大家之作都让他珍视和满意。
作画之人皆明白,画画是需要心境的,某时某刻绘于笔下的此情此景,过后想要再复刻是很难的,即便出自同一个画师之手,这世间也不会有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两幅画卷。
萧云峥珍爱画中人,也珍爱着画中的那片十里荷塘,更珍爱着同心上人荷塘畔手谈一夜、同游荷塘、熏制荷香茶的点点滴滴,哪能容人随意破坏?!
好在他入书房翻找书册,偶然撞见了这一幕,才及时制止,否则他也不知他会将怎样的滔天怒火发泄在梁之桐的身上。
她父亲梁峰已然接管了黄河水患的防治,若此时要罚她还真是有些麻烦。
萧云峥沉出一口气,音调稍冷的道:“起来吧!太和殿中的东西,不要随意触碰,以免违反宫规!”
梁之桐面色有些尴尬,僵硬的扯了扯唇角,低眉顺眼道:“是,嫔妾谨记,定下不为例!”
说着,她提起裙摆便想起身,却在低头间无意瞥见了书房屏风旁闪过了一抹淡紫色的裙角。
梁之桐已支起了一条腿,心下急转,在支起另一条腿起身的瞬间,整个人冲着萧云峥的方向便倒了过去。
“哎呀~”
近在咫尺的距离,萧云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扶了一把,梁之桐便实实在在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梁之桐依偎在萧云峥的怀中,他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混杂着沉香的味道,霸道而凛冽的直钻鼻腔,直袭心头,强势的包围着她,攻城略地,瞬间攻占了她本就丢盔卸甲的一颗芳心。
梁之桐脸颊微红,含情脉脉的抬眸看着萧云峥,道:“陛下,嫔妾有些头晕,一时腿软,失礼了。”
萧云峥眉心紧拧,微微退开一步,刚想说什么,眼角便瞥见屏风旁有人,他猛然回头,便见南姬施施然站在那里,正满眼含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出好戏!
萧云峥面色一僵,迈步便冲南姬走了过去,伸手握上她的小手,道:“夭夭怎么来了?这几日不是身子沉吗?怎地还跑出来呢?若寻我有事,着人传句话就是了……”
平日里冷肃威仪的帝王,到了她面前竟成了个事无巨细的话痨,梁之桐听着萧云峥絮絮叨叨的关心,一颗心如被一只黑手狠狠地攥紧,又猛地松开,只觉得窒息得难受。
南姬打从进来就未看萧云峥一眼,一双琉璃眸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之桐。
一别经年,她还当真是不太认得眼前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