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愣了愣,端着茶盏都忘了放下,有讶然亦有惊喜,惊得他舌头都打了结,磕磕绊绊道:“公、公子,您、您想通了?”
沈逸尘垂眸一笑,他同萧云峥同年,如今这个年岁还未娶妻生子,实在是大不孝啊!
爹娘从未逼过他,平日里连提都没提过,是他们体恤他心里放不下南姬,可他也如此任性的不管不顾二老的感受,当真是不该。
小厮激动异常,忙将手中的安神茶递给沈逸尘,小心的劝道:“公子能想开就好啊!老爷和夫人都会开心的!”
沈逸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以前是我的过错,让爹娘为我担心了!”
小厮摇头道:“老爷和夫人从未怪过公子啊!我们都知公子心里苦,可是公子,您是沈家独子,不可能一生不娶,早日想开些,自己的心也自在些啊!”
沈逸尘笑了,他的小厮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他竟一直在迷局中不得解脱,当真枉读圣贤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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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太傅府。
文淼淼今日起得早,想要去城中有名的名谷斋寻些古书。
祖父总说她肚子里的文墨不够,需多读书,女子读书能明理。
她听说小嫂嫂得青松先生开蒙授业多年,最喜欢读书了,她旁的比不过,读书还是可以学学的。
碧莲蹦蹦跶跶的跟在文淼淼身后,往府门外走,还不忘调侃道:“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要买书了?以往你一看书就打瞌睡,看不到两页就能睡着的,四老爷为你请了那么多教书先生,一个也没能教明白你,这怎地突然开窍了?”
文淼淼回身拍了下碧莲的脑门,嗔怪道:“说什么呢?!还不许你家小姐我突然懂事了?祖父让我多看书,读书能明理,懂不懂?!”
碧莲双手捂着脑门,小嘴儿一瘪,“哦,是,小姐要明理。”
文淼淼款步向府门走,轻声道:“我也要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旁的学不来,‘腹有诗书气自华’总能学个一二吧!”
碧莲吐了吐舌头,她家小姐小时候赤着脚漫山遍野的跑,哪里看得出一丝“气自华”了?
文淼淼迈出太傅府大门,抬眸便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站在府门前。
晨光中,他的身上沾染了一丝晨露的水汽,寻常总是一身禁卫军铠甲的他,今日鲜见的穿了身竹叶青的常服,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一眼便能吸引众人的视线,是那般的君子如玉,温润无双。
文淼淼猛地顿住了脚步,碧莲跟在她身后,一个不备,一头撞在文淼淼的后脑勺上。
“哎呦!”碧莲捂着鼻子,哀怨的喊道:“小姐,你干嘛突然停下嘛!”
她透过文淼淼的肩头向外望去,惊讶的嚷道:“咦?那不是沈将军……”
文淼淼忙回身捂住碧莲的嘴,“嘘!别嚷!”说着,就不自觉地红了小脸儿。
碧莲被文淼淼捂着嘴,瞪着俩大眼珠子点点头。
文淼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这才转过身,浮上一抹淡然的笑意,迈步出了府门。
任凭她脸上的笑伪装得再好,隐于广袖中的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心口那里跳得有多快,只有自己知晓。
她端着笑意,娉婷袅袅的走了过去,屈膝行礼,礼貌道:“沈将军,淼淼有礼了,不知沈将军一早来弊府,可是寻祖父有事?”
沈逸尘看着眼前的文淼淼,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今日一早起,也不知怎么想的,头脑一热便跑来了太傅府。
直到了太傅府门前,才回过神来,竟一时呆愣的站在了这里许久。
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已拒绝了人家,如今又来找人家确实有点不地道,一边又想起段初年同他说过的话,竟陷入了两难。
文淼淼半晌听不到沈逸尘的回应,好奇的抬起头,便见他面色有些凝重又有些尴尬的拧着眉心,好似有口难言的模样。
她虽单纯,却不傻,观他面色如此为难,难不成他不是来找祖父,而是来找她的?
文淼淼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沈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沈逸尘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晶莹剔透的杏仁眼,单纯又明亮,好似一汪纯净的湖水,一丝杂质都没有。
这样的女子都让人不忍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鼓足勇气道:“文小姐,在下想求娶文小姐,不知文小姐意下如何?”
这直愣愣的话把文淼淼问懵了,她微微瞪大了双眼,有些莫名其妙的下意识道:“为什么?”
他不是早已拒绝过她了吗?怎地如今又突然要求娶她了?
沈逸尘也懵了,为什么?呃……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段初年提醒他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他会想到文淼淼呢?
气氛一时僵住了,文淼淼好似怕沈逸尘生气了,忙道:“我的意思是,沈将军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沈逸尘叹了口气,真诚道:“在下年岁不小了,确实早该成家,奈何早年时边疆不太平,我随忠勇公出生入死也顾不得此事,加之……”
曾经有婚约在身,他一直在等心上人长大,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沈逸尘蹙了蹙眉心,不愿细谈旁的,只轻声道:“我沈家三代单传,我至今还未成亲,于父母是大不孝,我不想让二老为我担忧,是以想要求娶文小姐!”
这理由太过冠冕堂皇,亦或者说太过形式化,沈逸尘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敷衍人家小姑娘,越说越心虚,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以诚相待,况且以他的为人,他不会欺瞒文淼淼。
他认真的看着文淼淼,道:“我不想欺瞒你,之前你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确实有一个人在我心里,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有婚约在身,打从七岁那年见到她以后,我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除她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好似回忆起了过往的美好,他的眼神中荡起了鲜见的温柔笑意,是那般的柔情似水,又痛彻心扉。
文淼淼微微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那眼中从不轻易示人的温柔,好似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自己的心尖儿也跟着抽痛了一瞬。
沈逸尘的唇角浮上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奈何上苍总愿开玩笑,十四年的陪伴终不是一生。我不想骗你,她于我而言很重要也很特别,曾经我当她是一生要守护的人,如今也一样,只是更多的如亲人一般了。如果有一日,你们同样面临危险,我可能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救她,我知这对你不公平,甚至很残忍,若你拒绝我,我亦是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