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年灿若明珠的眸子隔着远远的距离注视着，顾商莫名感觉耳畔倏地被什么东西刺刺的烫了一下。
满室的喧嚣仿佛都归于寂静，耳边似乎只能听见心脏稳健沉重地撞击在心房上的声音，亦或者听见沸腾的血液在滚烫的血管中奔腾的声音。
男人轻轻滚动了一下喉结。
手背上的青筋仿佛能感知主人的兴奋，也粗蛮地鼓起来。
不……这不对劲。
娇气包一定是给他下了什么蛊了。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如此干渴。
男人轻轻抿了一下平直的嘴角，唾液微微濡湿了有些发干的唇。
感觉……稍微有些寂寞了。
口中发干，深邃的眼睛也贪婪的、长久地直视着他耀眼的少年。
顾商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按照他正常的性子，他此时应该移开视线，低头喝杯茶水润润莫名干渴的嗓子。
可是不知为何，他不想挪开。
兴许是娇气包冲他笑得太甜了，跟那块甜得发腻的炸牛奶……不，应该是比炸牛奶还要甜的存在。甜滋滋的、不顾他人爱好口味的，就横冲直撞地任人采撷。
他看懂了，他的娇气包在邀功。
虽然顾商也不知道季明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作为娇气包的老公、他的家长、他的监护人，他有义务好好奖励他的少年。
于是，表情阴郁了一个晚上的男人朝少年所在的方向弯下了眉眼，像寒冰初融。
距离不近，男人用口型对他道：“宝宝好棒。”
季明珠：“……！”
被欢呼声包围的少年顿时从耳珠一路红到了脖颈。
虽、虽然他知道只是对口型，没有其他人能听见老公说了什么，但……啊啊啊啊但是还是好害臊啊！
宝宝什么的……这种羞耻麻犯的称呼，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呢？（注：“麻犯”在古代意为肉麻。）
而且他都成年了，是一个大人了，还、还已经做了那种事情，算什么宝宝啊，说出去会被笑死的。
少年脸蛋红扑扑，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男人一眼，就撇开头不看他了。
虽然确实有点高兴就是了……
但是也不能在外面这样说吧？
老公真是的……太失仪了，就罚他回去关上门偷偷再喊他几声吧。
季明珠白皙的脸颊微红，嘀嘀咕咕的在脑海中想道。
直到一个略有些粗哑的声音中断了他的想象：“不可能！你是不是使诈了？！”
少年眼神瞬冷，清润的嗓音没甚感情道：“这些东西不都是你准备的么，我如何使诈？”
顾守礼愣住，话卡在嘴边。
是啊……东西都是他们准备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普通弓箭啊。弓肯定是好弓，毕竟是顾家准备的，不可能用很次的品，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
他们也没做任何的手脚。毕竟对于外行人来说，就算给的是价值连城的神器也没法射中目标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顾守礼想不通。
顾大伯就更想不通了！！
见鬼了，他真金白银好吃好喝培养起来的最让他自豪的好儿子，会比不过一个嫁给男人的花瓶？？？
底下也是众说纷纭，个个神情难掩激动。
“卧槽，要不是不允许拍照和录像，我这拍下来放豆音上绝对爆！”
“确实……这看上去跟古装剧拍摄现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热待播剧路透呢，再加上这璀璨富丽的光影，想迷死谁啊……”
“我靠，职业病犯了，真的想出钱投资。”说话的是个娱乐业投资商，眼光毒辣，已经投资成功好几部爆剧了。此刻更是兴奋地忍不住抖腿，甚至想找人要来顾商的联系方式，问问他老婆拍不拍戏了。
长这么好看，不上大荧幕多可惜啊！这脸长得就一副能圈钱的味道！
旁人听了他的心思，替他哀叹一声：“算了你省省吧，人顾家不缺这份钱，哪里需要老婆出去赚。”
投资商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大腿都快拍青了。
流言的散布是很快的，当然好评也一样。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一个个行业的大佬都另眼相看了，这下即使是门外汉，也忍不住对场中的少年改了说法。
“谁说的他不学无术来着？打烂他的嘴。”
“顾总果然眼光好，老婆都这么会扮猪吃老虎，靠。”
“难道是说顾总把老婆培养成这样的？”
“他们才结婚了多久，顾商再会管人也不可能教成这样的吧？”
“奇了怪了，哪里来的联姻彩票，我也想中一个……”
诸如一些窃窃私语不断传入顾大伯的耳朵里，他脸色都一言难尽了起来，后槽牙也咬紧，咬肌一鼓一鼓的。
该死，季明珠会怎么不早说？！
害得他们轻敌了！！
本来小礼好好的高光时刻，硬生生给夺去了！
他怨毒的目光不断朝表情风轻云淡的季明珠身上散去。
这一切都要怪季明珠突然作妖！
好好的规则不遵守，非要把什么靶子挪后，搞得花里胡哨的夺人眼球，把众人的好奇心推到最高潮再一举射中靶心，赢得满场的注目。
本来小礼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都已经看到顾老爷子欣慰的眼神了！
可季明珠横空一射，把别人的光环彻底夺走了！显得他的儿子一文不值了。
顾守礼原来能被夸奖的成绩，硬生生变得啥也不是，顾元嘴里都发苦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和他计较。
顾玄在高台上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心潮澎湃：“明珠，你怎么射中的，爷爷都没看清。”
被点到名的少年温润地笑着，谦逊道：“明珠运气好罢了。”
顾守礼：“……”
顾大伯：“……”
草，好一个凡尔赛。
但偏偏少年声线温软，表情又乖巧，上了年纪的长辈最吃这一套。
顾老爷子顿时被哄得眼睛都笑弯了起来，朗声：“明珠运气这么好的话，那确实是有些福泽在身上了。”
季明珠眨眼：“不敢当。”
这是只属于顾老爷子和季明珠才能听懂的对话，其他人都听不明白，只以为老人只是单纯的看高兴了。
顾守礼有些接受不能，什么尼玛的运气好，装什么呢！
到底是年轻人，藏不住心事，季明珠一扭头就看到了对方有些扭曲的表情。
季明珠：“……堂弟要再试试吗？”
顾守礼咬牙：“……试就试！”
虽然他没练过这个距离，但他就不信，他会比季明珠差。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试试的话，今晚真的就到此为止了，他一个晚上都将无功而返。
虽然他上一把十发都表现不错，但季明珠这个操作太逆天了，他已经被衬托得毫无表现力了。所以他不试试的话，在众人眼里他就是已经输了，落了下乘。
但如果试的话……他心里也没底。
这个距离……他从来没试过的。
但……他觉得他可以一试。
因为实际上射击这种运动，视力从来都不是决定成绩的关键因素。
比如很多国家队的射击运动员他们甚至是近视眼，要只论谁的视力更好的话，直接全员体检算了。
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技术和心理控制力。
季明珠那个射击距离……其实肉眼已经看不见靶心了。
每个射击手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靶子，然后用惊人的心理控制力，去模仿、重现日常的训练姿势。所以日复一日的训练是极其重要的。
难以想象，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心理承压能力到底有多强，才能一点汗也不出地从容射中靶心……就凭这一点，顾守礼就可以断定对方绝非什么小白兔。
最费解的是，他也不明白季明珠的训练量到底是哪来的？？莫非是做梦里在训练吗？！
顾守礼越是不明白，就越不服。
所以他也要试试。
他就不信，凭他的训练量和被人捧着养大的胆量，会不如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人！
距离远就远，只要他也能复刻出跟季明珠一模一样的姿势，稳住躁动的心，未必就不能成功。
仆从将他的靶子也挪到了和季明珠那块相同距离的位置。
顾守礼深吸口气，拉弓。
场上也识趣地安静下来，不做干扰。
脸圆圆的少年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可怕的是，他发现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抖动。
顾大伯不懂行，只知道他儿子一个姿势维持了老半天还不射出去，急得想喊他，又怕干扰他，结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啧响。
顾守礼吓得心口一跳，手就松开了箭羽。
好家伙，这样的下场别说是射中了，竟是直接来了个半路贴地飞，还没到目标位置就死在半路上了。
顾守礼：“……”
全场静寂片刻，而后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一声闷笑，剩下的也憋不住了，不住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顾大伯汗都淌下来了：“……小礼，你是不是紧张啊？”
顾守礼恼羞成怒，低吼：“爸，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顾元被儿子吼了，有些没面子，他脸色难看道：“好好，爸不说了，你好好发挥。”
季明珠倒是不作催促，也不像他射箭前别人吵吵嚷嚷搞他心态一样的嘲讽回去，只闲适放松地静立在一旁，像个乖巧漂亮的玩偶般。
顾守礼努力镇定下来，再次拉弓射出——
这一次他手臂上的肌肉全都鼓了起来，脖子的青筋都一齐用力。
好消息，射中了。
但坏消息是跟靶心一点也沾不上边，成绩差到计数仆从都不敢大声报出来。
他沉着脸，虽然挂不住面子，但他知道再来几次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因为他袖子底下的手都因为两次使出全力的射击而生理性发抖了，再来一次也只会因为力竭而跟第一次一样直接落到半路上。
既然他没办法射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季明珠也维持不住好成绩。
顾守礼绷着脸道：“小礼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堂嫂可否再试一次？我之前没看清堂嫂的风姿，这次想好好学习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似有火光涌动。
顾守礼就不信了，季明珠真能复刻。
一次可能真是运气和偶然，若是两次如此，直接进他妈职业队算了，你结什么婚？
顾守礼强笑道：“小礼真的好奇堂嫂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第二支箭也完全和第一支箭准头重合，直接将第一支箭劈成两半。哈哈哈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嫂子就可以去拍戏了，特效钱都省了。”
少年莞尔一笑，干脆应允：“可。”
季明珠重新接过刚才用的箭，站到之前的位置。
少年长身玉立，清透的桃花眼微眯，拉弓似满月，放——
贯日白虹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箭以一种几乎令眼睛捕捉不到的速度飞驰而去。
——依旧是正中靶心。
但并非像顾守礼开玩笑说的那样第二支箭把第一支箭劈成两半，而是两支箭紧密地贴在一起，只有箭羽微微分开，合金制的箭头紧挨着。
却无疑也是靶心的位置。
满堂惊喝。
顾守礼整个人都愣住了，侧头的动作都有些滞涩。
只见少年翩翩一笑，艳光溶溶地站在灯下：“劈开还是算了吧，有些浪费东西。这样的结果，堂弟可满意？”
顾守礼：“……”
顾老爷子骤然发出一阵朗笑，灵台都似清明了几分，连说了好几声好。
顾守礼脸色惨白，仓惶地喊了一声爹。
顾大伯理也不理他，脸色也一样难看，灰溜溜地径直回去坐着了，不敢再发一言，怕有人会嘲笑他。
不过好在已经没有人关注他们了。
顾玄开怀得脸色都红润了些，甚至脱下了大拇指上的那块吸睛无比的龙石种翡翠扳指要送给季明珠。
此举一出，满堂的人都神色一变。
顾大伯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顾老爷子手上的翡翠扳指是龙石种，龙石种是什么种色？粗暴的大白话来说就是翡翠中什么都比不过的种色，品质比顶级的玻璃种还珍稀，寓意像神龙一样罕见。
这种品级的翡翠，要么在国家博物馆里，要么就在常人无法入场的拍卖会上，根本流不到市面上就会被拦截。
这扳指无棉无杂，极其温润，雕工更是一眼生威。
除去本身的价值不谈，最重要的是这扳指是顾家家主地位的象征，从祖宗那代就传了下来，其意义不言而喻。
这是，真正的交权了。
从今天起，顾家就是顾商的顾家了。
许桐好激动。
兄弟得道，他也升天。
他当即就掏出手机疯狂消息轰炸季明珠。
【不许：啊啊啊啊季明珠你这么会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许：你特么这么牛，你干嘛跟顾商啊，直接把他踹了得了！】
【不许：不过他现在好有钱，我释然了。而且他当了家主，以后肯定会更忙的。到时候就是老公不回家，还能有钱花……真的爽死了，我支持你了！】
但尴尬的是季明珠为了轻便，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而是放在桌子上。虽然设置了静音，但屏幕一亮还是被顾商给捕捉到了。
顾商扫了一眼。
顾商：“……”
虽然季明珠的这个朋友的用词他还是不太喜欢，但好歹这次没有再试图拆散他们，撺掇娇气包和自己离婚。于是男人只是脸色略微妙，但他选择原谅他。
毕竟过日子，不太过分的事情就是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嘛。
正这么想着，下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不许：所以你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呗，你给顾商当老婆，我给你当老婆，嘿嘿[脸红黄豆.jpg]】
【不许：我们背着顾商不让他知道就行了[飞吻.jpg]】
【不许：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追求到底了.jpg】
顾商：“……？”
……忍不了了。
不拉黑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