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回到车上，季明珠仍旧傻乎乎地将新鲜出炉的小红本本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很是宝贝。
而顾商早已经把结婚证收起来了，放在自己西装外套内兜里，紧贴着左心房那一块罢了。
不要误会，他只是没有别的口袋。
如果放在西装外兜的话，那太容易掉了。
而且西装外兜处常常会别一支钢笔，方便会议进程记录。如果结婚证放在那儿的话，取来取去的容易把结婚证一块给带出来。
这样所有人都会看到他刚拿到手自己都没看几眼的结婚证，太显摆了，实在没有必要。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结婚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跟小没见识爱显摆的娇气包可不一样。
像是被两人的喜气所感染，司机刘叔——哦，现在已经是季明珠的专属司机了，他也乐呵呵地发动了车子，稳当平顺地行驶着。
顾商心里取笑着笨笨的小猫，却不阻止，直到他看见季明珠稀罕够了，心满意足地收起来，男人才蹙起了眉头。
不是说要炫耀？难道是骗他的？
顾商有些不爽地张了张嘴，将要说出口的前一刻又压回去了。
纠结这种小事好像会显得他的肚量很小，顾商脸色有点难看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季明珠这才扭头过去看他老公。
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季明珠奇怪地跟过去看他，依旧看不见脸，只看到个侧脸。
刘叔车子开得挺慢，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偷偷从车内后视镜里瞅了一眼莫名其妙刚领到证就闹别扭的小夫妻。
两人的样子像极了网上的一个“真哭了啊？”的表情包。
看了半天看不到顾商那张冷冷的俊脸，少年抿抿唇，无意识撒娇：“老公你怎么都不看我的，我不好看吗？”
顾商一僵，有些生硬地将脸转了回来，却仍是不去看他。
娇气包的问法就很狡猾。
但凡长眼睛的都不能说季明珠长得不好看吧，总不能睁眼说瞎话。那长得好看，就没有理由不看他了，所以只能尴尴尬尬地转回来。
顾商沉着脸：“没有啊。”
怕娇气包又不高兴，男人补充道：“比我好看。”
季明珠果然被哄得很高兴，小梨涡都笑出来了，看上去明艳又可爱。
娇气包虽然经常对他笑，但小梨涡并不是特别明显的那种，所以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须得恰好笑成某一个特别乖软的角度，小梨涡才会锦上添花般的悄然出现。
就像雪地被小猫踩出了梅花印一样，挠人心肝。
这要是不看的话多少有点亏，于是顾商不声不响地把目光移了过去，在小梨涡上打了个转又出来了。
少年不觉异常，声音甜兮兮地说着：“没有啊，我觉得你也拍得很好看，你今天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你怎么都不看的，我都看了好久了！你、你不高兴吗？”
顾商觉得自己今天状态没有平时的好，故拍了也不想看，一发下来就收起来了。至于高不高兴的……没必要挂在嘴边说，那太嘚瑟了。
男人抿唇，避而不答：“没有，我觉得我拍的一般。”
“好了你也别看了，看照片不如看真人。”顾商想起好死不死偏偏今天要出现的黑眼圈，表情变得不大好看。
说别的季明珠反应还没那么大，说他老公他可是要急的。
即使说他老公的人是他老公本人也不行！
季明珠小眉头蹙起来，有点不高兴：“谁说的！明明很好看啊，你不会说话就不许说了，我不爱听。”
顾商：“……”
顾商有点爱听了。
角色反转，变成扭头的是季明珠，他跟在旁边看。
但不同的是，他转过去，规矩的娇气包只会娇滴滴的软声说话把他骗得扭过头来。但季明珠转过去……
男人眼神微暗，伸出温度偏高的掌心从少年后脑勺和椅背之间的缝隙穿过去，覆有粗粝薄茧的指腹贴在少年软嘟嘟的侧脸上，微微使劲强迫少年转过来和他对视。
“不觉得拍得有点老？”男人问道。
男人的指腹相较于少年软嫩的皮肤来说确实有些粗糙了，季明珠下巴腮边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顾商轻轻揉了揉，结果给人揉得更红了。
顾商有些心虚地把手收回来：“嗯？”
陈秘书就说他有黑眼圈了。
季明珠震惊，“怎么可能？”
他气鼓鼓地翻出红本本，指正道：“浓眉大眼，多精神！”
顾商：“……”
顾商这辈子就没被人用浓眉大眼这个词夸过。
但——
“嗤。”顾商忍了半晌，仍旧憋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
季明珠怕他不信，认真道：“我说真的啊，你比我还上镜呢，眼睛好像比平时还要大一点，特别有神，感觉很深邃！”
男人听了，更是闷笑个不停。
娇气包的审美比他还直男，居然把别人的眼下黑眼圈当成了眼睛卧蚕了。好像网上很多女生吐槽自己男朋友不解风情，就是吐槽她们的男友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用遮瑕膏把黑眼圈遮住，然后再用眼影描黑的这一步骤。
这不跟笨笨的娇气包一模一样吗。
季明珠见他不仅不附和自己，还笑个不停，有点恼羞成怒了，闷闷地说道：“反正我是很满意的，你以后不要这样说我老公了。”
刘叔暗暗吃惊。
不是……说一句很俗的话。
他是真的很久没见到……不，不是很久，是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顾商笑得这么开心。
他跟在顾商身边也好多年了，这位冷酷的雇主从来都是冷静有余，鲜活不足的。身边总是冷冷清清的，脸上也没有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生气。
其实刘叔一直隐隐担忧，这位雇主长此以往会不会竖起过高的心防，连他自己都无法再进去了。
压抑到极致的人，要么清醒着疯，要么在混沌里清醒。
不过他只是一个开车的，实在没资格说这些话，现在看来倒是很欣慰。
顾商止住了笑，身为季明珠老公本人的他看起来有一丝神气，有些欠地说：“哦？那如果我非要贬低你老公呢？”
少年蹙着眉头，不肯看他：“那你今晚自己一个人睡。”
反正他自己一个人睡大床可舒服了呢！
季明珠之前说领证前分开睡，说辞有一半是骗顾商的，其实他就是觉得一个人睡更舒服所以想趁机自己睡了啦。
顾商：“…………”
顾商聪明地没接话，不答应也不表态，只淡淡地扯开话题：“既然你觉得拍得好，怎么那么快就收起来了？刚刚是谁催我快点笑，笑完他好去炫耀的？”
兜兜转转，顾商还是用一种巧妙的话术将话题引到他最开始想问的问题上了。
季明珠这才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为自己正名：“没有哇我已经炫耀过了。”
顾商：“？”
怎么可能，娇气包明明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啊，哪里有怎么炫耀？
想到这，顾商还是一肚子无名火。
可恶的娇气包，喝杯奶茶都要拍照发朋友圈。结果结婚领证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官宣的意思都没有，就这还敢说炫耀了？
或者难道是，事情本身不重要，和谁一起经历的事情才重要吗？
那个许桐，很重要吗？
顾商脸色微沉，忍着莫名的情绪问道：“什么时候？”
季明珠拿出手机，嘟哝着：“就刚刚啊，出民政局快上车的那时候。”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解锁了屏幕打开微信。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季明珠请假了没有来上课，许桐左等右等也没见到自己的画画搭子，闹脾气了。
于是来微信质问季明珠跑去哪里完了，怎么能翘课不带他一起。
刚刚季明珠就是回的他的消息。
【季明珠：我没翘课，你好好学习，不要走神。】
许桐回了他一条：
【不许：没翘课？那你干啥去了？】
这一条消息季明珠隔了很久没回，他当时正在哄冷着脸的老公拍照呢，拍完了出来才回的。
【季明珠：我请假去跟老公领结婚证了！】
少年看起来很高兴，头一回对许桐用上了感叹号。
还发了一个从顾商那里偷来的表情包【猫猫探头.jpg】
这两条消息发过去，许桐可能是在画画没看到，到现在还没回，两人的消息就停止在这里。
顾商快速地看完，才淡淡地消了那点被娇气包骗的气，但仍旧有些不爽快。
这就叫炫耀？
也太低调了点吧。
如果是在微信上宣布的话，不把头像换成结婚证算什么炫耀？
偏偏到现在还顶着那张贼可爱的自拍做头像，谁都能点开来看。
男人啪的一声不小心按响了拳头上的指节，脸色黑压压的。
不过让他稍微平息一些的是，虽然季明珠的头像挺可爱的，但季明珠的微信好友特别少，基本上都是自己人，不存在被那些坏男人看见的可能——只除了一个总是不知道在教他老婆什么的许桐还待观察。
这点他还是挺省心的。
毕竟娇气包傻乎乎的谁都能骗，顾商工作忙又不能把人拴在裤腰带上看着，要是少年圈子乱的话，他难免会有些操心。
他现在是自己的合法妻子了，是可以名正言顺喊老婆的存在。
保护纯稚天真的小孩不被坏人盯上，是他分内的职责。
就跟他经营顾氏一样重要。
他是他未来责任里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这是法律规定的，他只能照做。
当然，小孩那么乖，他也愿意照做。
顾商瞥了眼还没有消息回复的手机，淡声：“他怎么还没回你？”
炫耀的爽点之一就是要得到别人的反馈，若是炫耀了对方也毫无反应，那就很没意思了。
季明珠乖乖地说道：“不知道耶，可能是在上课，我们不要打扰他。”
话音刚落，那边就显示输入中了。
片刻后，一条看起来很吵的新消息跳了出来：
【不许：什么？！原来你们之前是没有领证的？！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早说，亏我还安利我们家的律师给你！！！啊啊啊啊啊明明他们可以不用派上用场的，你快点离婚，我家全部律师都借给你，离婚啊啊啊啊啊啊！！！】
顾商的脸瞬间黑了。
男人侧颈的青筋都迸起来了，声音冷沉着从后槽牙处挤出来：“把、他、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