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知道娇气包可能是个小土包，但没想到会土得这么离谱。
虽然是挺可爱的，但是……季明珠是对浪漫过敏吗请问？
顾商活了二十七年，人生头一回玩这种酸掉牙的浪漫招数就惨遭滑铁卢，儒雅俊美的浅笑都维持不住了：“……你没听说过烛光晚餐吗？”
少年小小的啊了一声，安分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的手有点无措地抓了抓。
糟糕，烛光晚餐，听起来好像是个比较常见的词汇，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愣了。
少年小声咕哝：“噢噢我知道的，只是我以前没吃过……”
反正他之前什么都没吃过，什么都要老公教的，干脆就将这个人设贯彻到底就好了，就当他以前是个手里捧着窝窝头的小可怜好了！
顾商顿了顿。
想到季明珠以前的条件，也确实没时间搞什么浪漫和生活情调，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一个从来没尝过甜味的孩子，骤然获得一颗糖也会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吃的。
男人睫毛微垂，有些后悔自己多余问了这一嘴。他清清嗓子，为自己正名：“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吃。”
“没跟别人吃过。”男人补充道。
包厢没有安静太久，很快就进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侍酒员。
这家餐厅服务周到，氛围感也很到位，侍酒员是一位专门聘请来的年轻帅气的法国男人，他是负责来开Apéritif开胃酒和服侍点餐的。
这很常见，换作平时顾商根本不会去在意。
可顾商眼尖地发现，这位侍酒员一进来，娇气包直接看直了眼！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惊讶地瞪圆了，花蕊一般的眼尾微微上挑，柔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不自觉变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平时总是被主人欺负的小唇珠此刻可爱地上翘着，看上去像是一个在索吻的姿态。
暧昧的灯光下更显得像是勾引人凑上去含吮啃噬，直把可怜的小唇珠欺负得更加肿大。
顾商眼神一暗，但克制的没有说什么。
侍酒员是个人精，素质也好，一上来很快就觉察出那位穿着随意的少年才是这场晚餐的重心。
他微微一笑，用餐巾将带来的粉色葡萄酒的瓶口与瓶颈擦干净，用有点点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位美丽优雅的先生，请允许我来为你介绍这一款起泡型粉红葡萄酒。”
季明珠盯着对方蔚蓝色的眼珠，略感神奇道：“好呀好呀。”
这人长得和他以前在宫宴上见到过的外邦使者差不多，都是金发碧眼的，只不过没有浓密的大胡须和浓重难辨的口音。
季明珠觉得稀奇，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再回过头来时就突然被男人黑沉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老公，你身体不舒服吗？”
侍酒员也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先生，我的服务哪里让您不舒服了吗？”
顾商微笑，挺后悔带人来吃这顿落后晚宴的：“没有。”
说着起身，男人的身姿笔挺，比侍酒员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儒雅微笑着压低视线，俯视着侍酒员，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法语：“Je viens, merci.”（这里我来吧，谢谢你。）
侍酒员神情有些错愕，没想到突然在这里听见自己的母语，亲切感顿生，也连忙用法语回了过去。
季明珠就愣愣地看着他老公风度翩翩地站起来跟人家叽里呱啦一阵，然后人家就笑眯眯地留下酒走了。
季明珠：0.0？
说好的给他介绍好喝的酒呢？
少年忙伸出细白的手，轻轻拉住男人的衣角，问：“老公，他怎么走了啊？”
顾商淡淡应声：“他说他肚子痛，想去洗手间。”
季明珠：“……”
季明珠下意识屏住呼吸。
啊……这什么店啊，怎么能在客人用餐前说要去洗手间？
季明珠一下子觉得刚刚那位精神小伙有点下头了，恹恹地垂眼。
实际上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你来？那么我就由我来介绍一下菜单，帮二位点菜吧。”
“不用，我对这里很熟悉，我来。”
“那……”
“我来。”
侍酒员：“……”
顾商面不改色地抢了人侍酒员的活，流畅地将倒完了酒，然后去给季明珠点菜。
这也是支开侍酒员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里的菜单是全英文和法文的，季明珠看不懂。
顾商走到少年的身后，微微俯下身将人拢住，却没有急着点菜，而是偏过脸看他，声音低低似诱哄，漫不经心般问道：“宝宝刚刚看什么那么入迷，他很好看吗？”
自从他把人支走，娇气包小脸就恹恹的，像是不太高兴。
有那么好看吗，不都两只眼睛一张嘴？
季明珠摇头，学他老公说话：“一般。”
顾商有点不信，但这个回答他很满意，便轻飘飘放过了。他展开菜单，点了好几样，少年都乖乖地说好。
“再来一个惠灵顿牛排吧，你要吃几成熟？”
季明珠又被冲击到了，傻乎乎地发问：“还能自己选熟度的吗？有人爱吃生的？”
男人耐心解释道：“品质好的牛肉肉质会很鲜美，有的人认为熟度过了会影响他们品味肉质的弹性和汁水，所以喜欢吃三成熟的牛肉。”
季明珠感觉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因为在大宁朝，牛肉其实是不可以随便吃的。
以前的生产力和畜牧业都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牛是一个国家重要的劳动和运输工具，国法是明令禁止私自宰杀牛来吃的。若是有人触犯了，会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处以徒刑、留放、劳改或杖责的惩罚。
但现代社会这么发达，牛都已经繁育到可以随便吃的程度了，但是食用方法怎么却变得如此野蛮。
三成熟，那不是跟没煮差不多吗？那要是再喜欢鲜美一点的，岂不是要直接去后厨抱着牛啃？
季明珠干巴巴道：“我、我要吃十成熟的。”
说完，像是生怕男人要劝他要尝试一下茹毛饮血一般，还又软又糯地添了一句：“谢谢老公。”
顾商一愣，差点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因为牛排在西餐里只有三成熟、五成熟、七成熟和全熟的做法，并没有十成熟的说法。
男人轻笑一声：“笨死了。”
手上却轻轻勾选了全熟的做法。
季明珠来不及为自己伸冤，软声要求道：“老公，你也跟我一起吃熟的吧，好吗？生的吃了会不会不舒服啊，你本来就胃不好了。”
季明珠怀疑刚刚那位蓝眼睛小伙子就是吃了生牛肉才肚子痛的，他不想顾商也那样。
否则他可能会有一点点嫌弃老公。
顾商跟季明珠的脑回路无法接轨，心情愉快地眯了眯眼。
只以为少年平时是个小腿部挂件也就算了，就连吃的用的也要跟他用同款。
手机要用同款，现在连吃的也要同步，还以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为由，真是小黏人精，一时不让他黏着都不行。
先前娇气包直勾勾盯着别人的郁气瞬间就一扫而空了，顾商一高兴，就不自觉地又开始幼稚的逗小孩：“可是十成熟的牛排很硬啊，你这口小牙，咬得动吗？”
男人说着，垂眸去看少年张合的嘴唇，微微露出的几颗小白牙看着确实没什么威胁力，估计咬人都不会疼的。
季明珠睁大眼睛，连忙自证道：“我咬得动的！我最喜欢吃硬的东西了！”
顾商：“……”
一阵微妙的沉默之后，顾商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
还好还好，他已经对季明珠时不时的语出惊人有所抵抗力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被吓出狼狈的咳嗽。
顾商有心想说教一下，刚起了个头：“你……”
然后又尴尬地停住了。
毕竟这里不是一个可以拿来说这种话题的好地方，还得去私密一点的空间才行。
他早就想说了，季明珠是不是故意的啊，怎么总是说出一些听起来很不对劲的话。
但是……但是娇气包的表情又实在无辜，眼神又温顺柔软，让人感觉稍微对他说点带颜色的话题都是欺负他。
顾商咬着牙，额角青筋狂跳：“我点十成熟的就是了，下次好好说话，你知道法餐里最硬的是什么吗就这样说。”
顾商板着脸，试图下车。
季明珠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尴尬，他确实不太知道什么是最硬的。
莫非老公觉得他是装X，吹牛不打草稿吗。
少年有点不高兴地抿了抿唇，目光落回菜单上，倏地看见菜单上的一张小图，惊喜地发现这个他在许桐的朋友圈里看到过，连忙指着那张图说道：“我知道！这个法棍就是最硬的，对不对？我要吃这个。”
季明珠认得这个长长的大面包，许桐在朋友圈里还说，牙都快崩掉了。
那这肯定是最硬的。
自己只要能啃下这个大面包，老公就不会再质疑他的牙口不够厉害了。
但是要是真的点了之后吃不完也很尴尬，季明珠想了想，跟顾商打着商量：“我可能吃不下那么多……老公，你的牙口好吗？要是我吃不完的话，我的法棍也给你吃行不行？”
下一瞬，顾商就又发出了惊天咳嗽。
等好不容易喘顺了气，男人整个脸都红了，气急败坏道：“我不喜欢吃硬的，我只喜欢吃软的！”
“最好是奶黄馅的糯米团子。”男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还是某个不守男德的糯米团子，急需被做圣洁的思想教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