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不久的康司机今天依旧有些战战兢兢。
因为他的新雇主今天好像也很急着回家。
但尴尬的是，今天的路况就没有上次那么顺利且幸运了，基本上遇到的所有红绿灯都要停下来。路上还途经很多周末不用上课便出来游玩的学生，还有浩浩荡荡拿着水袖和花球的广场舞队伍过马路。
康司机都不敢往车内后视镜里瞄，生怕对上一张寒霜覆面般的冷脸。
等红绿灯的间隙，康司机才讪讪地抽出张纸巾擦了擦额际的细汗，干笑两声缓解凝滞的气氛：“哈哈，这周六日就是热闹啊。”
男人闲散地睨过来，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点了点，算作回应。另一只手却不如脸上的神情平静，搭在ipad外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康司机此刻简直无比想念老板夫人，若是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在的话，现在的氛围肯定比这轻松一万倍。
没有少年在的时候，顾商身上的气势就会毫不收敛地外放出来，事业历练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能轻易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被一个大型肉食系猛兽的瞳孔给锁定住了，脊背都能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但只要季明珠在这里，男人就会像一只吃饱喝足了，懒洋洋收起獠牙和利爪的温顺大猫，时而摆动迅猛而有力的尾巴逗逗小孩，时而气鼓鼓地鼓动腹腔，像是喉咙里发出低呜、随时要炸毛的样子。
看着也很凶悍，但只要少年温柔地顺毛捋一捋，装凶的大猫又会安静地趴伏下去，张嘴挢舌地挽尊，却毫无杀伤力。
康司机怀念的是大猫上司，而不是这个让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豹属上司。
这么想着，康司机便也这么开玩笑似的说了出来：“顾总，今天怎么没见夫人呢，他也周末休息吗哈哈？”
顾商：“……”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默默黑了一个度。
想起来绝情的娇气包宁愿待在门卫室也不跟他上办公室吹空调的一幕来了。
略微不爽。
是了，他对娇气包总是放心不下也有这个原因，那就是娇气包总是人前人后反差太大了。
当着他的面的时候，季明珠总是各种乖顺可爱，腻歪甜软的话信手拈来，一点也不怕羞，根本不像是没有恋爱经验的人。
但是每当他不在娇气包身边的时候，对方就表现得似乎一点也不想他，今天他留他下来，他也不答应，这就更衬得平时都像是被迫营业的一样。
……等等，娇气包是真的没有恋爱经历吗？
为什么感觉他对拿捏人的心情很驾轻就熟的样子。
顾商惊愕回想之前看过的有关季明珠的调查资料，上面只写有少年的成长环境和工作履历，关于社会人际关系倒是没有深入的调查，只写了季明珠在工作上认识的一些兄弟。
那……对象，没谈过吗？
过早混社会的小孩似乎都比较早熟，早熟的人早恋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陈秘书是不是忘了还要做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这件事了。
他调查季明珠，有点心虚，没催进度……陈秘书就真不做了吗？
顾商莫名有些焦虑了，总觉得少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许也和人曾经建立过亲密的关系。虽然这个时代婚恋自由，但他作为季明珠的丈夫，对妻子的过往也是有知情权的吧？
男人凌厉的剑眉压下来，沉声道：“嗯，他在家。”
话匣打开，康司机就自然多了，一面缓缓发车一面笑着说：“哎呀，正常正常。夫人年纪还小嘛，小孩子就是有点贪玩的，耐不住性子坐冷冰冰的办公室，哈哈哈哈。”
顾商：“……”
殊不知在雇主雷点上疯狂蹦迪的康司机还乐呵呵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喜欢那个了，真是让人头疼。我女儿就比夫人小一点，现在快放暑假了，就跟我说想去报个街舞班，说什么培养一个兴趣爱好。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想去看帅哥的！”
男人蹙眉，脸沉下来：“这样不好。”
“是啊！”康司机激动附和道，没想到跟上司唠个嗑还能唠出了共同观点了，四舍五入也是上流人士了。
康司机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的亲闺女：“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您不知道，她还跟我说想买一辆重型机车，差点把我给气死！那种东西多危险啊，她爹就是司机，去哪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非跟我说那个才帅。唉，我看她就是喜欢那些开机车的叛逆小年轻，孩子大了管不住。”
男人俊眉聚起，神色不虞：“开机车的小年轻？”
“是啊，我是没看出来哪儿帅了。”
顾商哦了一声，状若无意问道：“会机车的男生很受欢迎吗？”
康司机远远看到顾宅的尖顶了，丝滑地拐了一个弯，道：“是吧，那些个会开车耍帅的小伙子女朋友换得跟换衣服一样勤快，小小年纪，跟个情场高手似的……”
“真是……一点也不像我那个年代纯真。不过好在我闺女清醒，她就是喜欢看帅哥，倒是不恋爱脑，这点我还挺欣慰的。”康司机最后还不忘给女儿挽个尊，浅浅护了一下。
康司机难得跟上司聊得这么投缘，一时间也不觉得自己的新雇主高不可攀了。
车子缓缓停在顾宅正门前，康司机仰过去跟顾商说再见，顺口问了一句：“顾总今天很急着回家嘛，是有什么好事吗？”
上次他就想问了，但上次顾总周身温度感觉都快降至冰点了，他实在不敢开口。但今天气氛倒是挺融洽的，康司机就问了出来。
顾商闻言，关车门的动作一顿，垮了一路的薄唇终于往上翘了翘，淡声道：“哦，没什么事。”
“只是我老婆说想我了而已。”男人轻描淡写道：“没办法，太黏人了，怕晚了他要闹脾气。”
康司机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妈的，他就多余问。
也不明白老板为什么在一个连女儿都有了的男人面前还有这么大的分享欲……
男人斯文儒雅地合上车门，阔步走上庭院台阶，理了理衣襟和领带，沉郁了一路的心情终于有所放松。
是了，不管季明珠以前如何人前亲亲老公人后忘了老公，但起码今天是季明珠主动说的想他，在没有任何暗示的情况下。
话虽如此，顾商还是停在门前给陈秘书发去了催促他完成季明珠的详细的调查报告的信息。
不在意跟有权知情是两码事，这是合理的。
发完了信息，男人才慢悠悠地解锁门禁，走了进去。
男人西装笔挺，面容冷峻，形象十分得体利落地走进了玄关，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丝毫工作了一天产生的疲态，依旧眉眼深邃。
顾商：“……”
因为娇气包一句想他了而急匆匆赶回来的男人定定地在玄关处站了半晌，没等来甜软的娇气包，也没等来往日恭顺迎接的陈管家。
顾商：“…………”
不是，他在这个家难道是不受欢迎吗？
顾商眉梢微挑，有些疑惑地往里张望了一下，也不知道季明珠是去干嘛了，说好的想老公，结果老公回来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不仅是没见到季明珠，反而一转头，瞥见了垮着脸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陈伯。
顾商：“……陈伯，你在啊，怎么不出声？”
顾商说完，又问道：“我老……季明珠呢？”
说完，男人有些耳热地偏过头。
不小心说顺口了，差点说成他老婆。
在外面要维持夫妻形象，这样称呼很合理，回到顾宅还这样说就有点奇怪了。
结果一向体贴周到的陈管家居然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没回答顾商的问题，只拉着老脸道：“少爷，请换鞋。”
顾商：“……”
陈伯今天是怎么了……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陈伯和刚刚怒骂花心的机车少年的康司机表情很像。
——就是那种，看着自家水灵白菜被猪给拱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