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飞羽雀跃地给顾商发送了信息，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
他等不及了，干脆直接给顾商拨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手机里提示对方正在忙线中。
宿飞羽啧了一声，“怎么还是这个不要命的工作狂样子，不是听说他结婚了吗，还这么没情调。”
宿飞羽想了想，决定还是当面去炫耀一下，顺便见见老朋友，于是转而给顾商的秘书发了条自己要过去的信息。
收到回复之后，男人就施施然地坐回了他的迈凯伦，直朝顾氏大厦的方向驶去。
……
陈秘书收到信息后周密地回复了对方，眼睛往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处看了看。正好快到午休时间了，顾总现在应该忙得差不多了吧。
于是陈秘书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工位，便抱着一个上午整理归类好的所有上级文书去敲响了顾商办公室的门。
等候了一会，里面传来男人沉稳的一声“进”，他才走了进去。
顾商正在跟合作项目负责人进行通话，锋利的视线在陈秘书身上淡淡地停留一瞬。
陈秘书知道这是让他稍作等候的意思，便规矩地静立在一旁，等到顾商终于结束通话，按掉了手机。
俊朗英气的男人薄唇轻抿着，没立即开口，眉目间仍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烦躁。
顾商眼珠下瞥，也发现了快到饭点，再过十几分钟，娇气包就该下课了。
男人轻轻捏了捏指节，漫不经心般地开口：“他说要过来了吗？”
陈秘书一怔，有些惊讶：“是的。”
顾商沉默片刻，终是没忍住，问道：“那他跟你说什么了，他现在在做什么？”
陈秘书语塞一阵，才反应过来顾商说的季明珠：“……”
……刚刚谁说不想再听这些了来着，是狗吗？
当然腹诽归腹诽，陈秘书表面上还是正经地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夫人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顾商：“？”
“那你说什么要过来了？”
“是天羽集团的宿总回国了，说要顺路来看看您。他刚刚跟你发了信息，不过您在忙没有立即回复，他就先来跟我打了声招呼。”陈秘书道。
顾商：“……”
妈的，今天本来就烦了，他来干什么。
顾商沉着脸点点头：“行你下去吧。”
等到办公室恢复安静，顾商才沉沉地吐了口气，笔直的背脊放松地在椅背上靠了会，拿起手机看了看宿飞羽给他发的信息。
是的，他爷爷顾玄的生日就快到了。
老人近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纵使所有人不敢说，但他们也知道，老人的这次生日……很有可能就是最后的一次了。
英雄迟暮，顾家子嗣哪怕到了这一代大多都成饭囊酒袋了，也仍然畏惧老爷子盛年时的威严。只要顾玄一日活着，顾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
顾玄的这次生日顾商原想给爷爷大办一场，然而老人自己不愿。
老人身体不好，精神却依旧不错，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年轻时的锐气与杀气纷纷变得谦和起来，心态开阔许多。
顾老爷子觉得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办得再风光也没有意思，他也不想看到那些口蜜腹剑的虚伪面孔，要求只请少数的几个世家小聚一场就行了。
不过虽然受邀的人不多，但昔日在京市只手遮天的老太爷过寿，但凡叫得出名字的家族只要不傻，多多少少都会随点心意，准备一份寿礼。
不仅是多增添些喜气给老人提提精神，也是做样子给顾玄最看重的孙子顾商看的。
顾玄一去，顾家就全权由顾商管理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锋芒毕露，现在还手握如此大的权柄，没有人会傻到要跟他作对。所以老人还没死，许多人已经在暗处盘算着要如何巴结新的对象了。
这一点顾商也很清楚。
于是祝寿日临近，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
所以他宁愿埋头工作当中，清空脑子。只要一闲下来，他想到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就烦得额角直突突，脑筋一抽一抽的疼。
这般想来……娇气包虽然气人，但每次想到娇气包的时候反倒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也不是平静……这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虽然会心浮气躁，不过并不心烦。
顾商轻轻转了转椅子，心说他找到原因了。
怪不得他最近感到自己好像对季明珠有些超出关注度了，大概是因为无论少年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起码都暂时的给了他心境上的休憩港湾。
而且季明珠似乎一直都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虽然顾商总觉得少年眼睛纯澈的看着他的样子呆兮兮的，像个心眼如琉璃般透明的笨蛋小猫，随便给个罐罐就能拐走。
而且生活能力似乎也有点差……倒不是说他不贤惠，季明珠在扮演好妻子的这个角色上一直都做得很不错。
厨艺水准很高、观察力体贴入微，还漂亮黏人。
单说这三样无论摘出哪一样来，都足够让那些家世煊赫的人娶回家了，亦或者成为他们最受宠的情人之一。
季明珠一直都很招人，顾商很清楚。
少年身上单纯清冷的气质和绝代的殊丽会形成一种非常勾人的纯诱感，最招惹那些喜欢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弟。
他说的季明珠的生活能力差是指少年在日常上总是有些脱节。
一天到晚就会娇滴滴地喊着老公，给他喊得迷迷糊糊，回过神来已经把他的日常物质所需和流程安排全都打理好了。
每次顾商回过神来正欲懊恼，少年就会软着声音乖乖地贴上来，说老公真好。
顾商就……就不了了之了。
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般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这一点顾商也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顾商实际上想象中自己会欣赏的类型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独立且强大，不依靠任何人的事业野心家。
因为他早就已经被顾家旁系那一帮吃干饭的蛀虫给恶心得不行，看多了那群年纪二三十岁，还只会伸手管家里要钱去赌博泡妞的叔伯表亲，顾商渐渐就对只会攀附在别人身上吸血的草包很厌恶。
甚至先入为主的带上一点眼光偏见。
不可否认在婚前听说了季明珠的传闻的时候，顾商就有轻微的一点疏离感。
然而在自己兄弟朋友们各种“嫂子和传闻中说的好像不太一样”的说辞下，他也渐渐对季明珠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再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走歪了。
季明珠总是会做出他意想不到的反应，以至于他的所有对策好像都没什么效果。
而且被季明珠依赖的感觉，和顾商以往被旁人依赖的感觉很不一样。
少年的依赖就像奶猫撒娇，毫无任何杀伤力，只会用软绵绵的外表和嗓音蹭来蹭去，朝主人露出柔软的小肚子，任人揉捏。
而撒娇的目的却只是一个大西瓜、一起睡觉，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愿望而已。
而以往的经历……
顾商一想起来，墨玉般的眸子就沉了下来。
回想起来已经是前几年的事情了，那时顾商还未完全掌权，顾老爷子仍是顾家家主。
旁系里一个不长进的纨绔在闹市开跑车，将一个青年人撞成了半身不遂，结果还嚷嚷着他是顾家本家的子弟，就算把人撞死了他们也无处伸冤，然后潇洒地驱车离开了现场。
受害者心有不甘，到处找媒体帮忙。
本来是挺有话题度的一件事，原本还有不少报社愿意替他们撰稿，结果一听肇事者是顾家的，给钱都不敢写了。
受害者家属悲痛欲绝，干脆制定了条横幅，打算豁出去站在顾氏大楼外替孩子讨回公道。
结果事情还没闹大，不知怎的就传入了顾玄的耳朵里。
彼时身体状况尚可的老爷子便将此事不声不响地交由顾商处置，顾商知道，这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顾家的人也都知道顾商是最有望的继承人，应该会选择用钱息事宁人，不让顾家声誉受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尚且带有几分青涩的青年反手就将自己的远房表弟送进大牢里吃国家饭去了，原本认错态度良好只需要判三年以下，结果顾商带着顾家顶级律师团出庭。
当场拿下了六年包吃包住的好成绩。
至于赔偿则是把那位表弟的所有豪车全部变卖了，然后把这些钱全部作为赔偿给了受害者一家。
此事一出，顿时成为当下最火爆的豪门乐谈。
顾商炸裂的操作在财经和娱乐实事报纸上都出了名，直接占据了两三天的头版。
然而顾氏的股价不仅没有下跌，甚至直线上涨，顾氏没有留下污点不说，还一度被媒体人评为最有温度的企业。
虽说事儿办成了，但实际上肇事的那一家旁系，足足在老宅又哭又闹了一个月。
又是“独生子说辞”，又是“本性不坏”的荒谬理论，闹得家宅不安。
最后顾商以那位在顾氏分公司工作的入赘姨夫的职位做威胁，他们才偃旗息鼓，不敢吭声了，只好转头到处散播顾商为人狼子野心，冷血的利己主义者，没有半点温情的传言。
这就是他曾经对依赖的所有印象，大小事件都不过如此。
别人依附他生存，他也用这种依赖作为牵制住对方的武器。
传言没有说错，确实是毫无温情的制衡关系，所以他也没有处理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对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一点都不在意，人都是排除异己的生物。
只要自己站在那些浊流的对立面，就注定会被他们抹黑。
但这只是曾经，现在的他也莫名有些在意外界的声音了。
毕竟季明珠也在往外走，他会不会也因为那些传闻而对自己有偏见？
就像自己最初对他的初印象一般。
只要想想这种可能性，顾商就愈发对那些不让人省心的渣滓感到厌烦。
尤其是在爷爷的祝寿礼上，季明珠无可避免要和那些人打照面……
顾商烦躁地解下表带扔在桌子上，戾气横生。
他们的婚姻原本就脆弱，季明珠一开始就不想嫁给自己。后面改口，一方面可能是被逼迫或者达成协议，一方面就是季明珠原先所处的阶层无法接触到太多的上层秘闻。
实际上少年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多么的恶名在外。
倘若季明珠知道了……会不会产生动摇，宁愿舍去利益也不想再待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少年年轻又漂亮，多的是人追捧，离了他也不会无法生活。
……比如那个许桐，就总是围绕在季明珠的身边。婚礼那天也是，他早就注意到有许多垂涎的目光落在了季明珠身上。
那时他尚觉得不痛不痒，现在却感觉有些愠怒。
但是说季明珠是笨蛋猫猫也不全然，少年身上超凡的谈吐和出尘的气度仪态都不似苦过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他惊人的绘画天赋，顾商也有所存疑。
天才不是没有，但少年的绘画技巧非常成熟老练，没有一点青涩稚嫩的感觉。
而且风格也很特别且有风韵。
要知道学画画的人一开始大多都以临摹为主，只有经过漫长的练习和自身的天分，才能逐渐形成自己的个人特色。
可是季明珠却好像直接跳过了新手村，一步就练成了满级大佬。
这是很奇怪的。
原本顾商与季明珠接触不深时，还有所猜想他是不是跟季家明面撕破脸却暗地勾结，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贪婪的目光是挡不住的，季家那几个一看就跟季明珠不是一路人。
可少年身上又确实存在着诸多异常，顾商甚至想会不会是别的竞争家族暗地培养起来的棋子，先他们一步预判到今天的局面，再把培养了十几年的人送进顾家内部。
可是又有谁能逃得过顾家天罗地网般的眼线，眼光如此深远地布好局了呢？
顾商想不通，也暂时不想再想了。
不知为何，他现在有些逃避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猜测。
如果季明珠真的有异心，但既然是他先选择黏黏糊糊的喊老公了，就别想再这么轻易地抽身离开，最起码也要等到爷爷如愿。
领证的事情，一定要提上日程了。
届时就算季明珠反悔，也没有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