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只觉得他那颗在看到少年乖巧地窝在被子里面睡着时柔软到轻飘飘的心脏瞬间被灌注了冰水，冰凉凉地坠了下去。
他还以为季明珠乖乖躺在被窝里是等他的意思，是默认和好的意思。
男人沉默半晌，才硬邦邦地开口：“季明珠，这是我的房间。”
谁知少年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像鸠占鹊巢的小猫猫，霸道地说：“我知道啊，我是让你今晚去睡我的房间。”
顾商气极，大掌蓦地升起一阵燥热蠢动，抬手拢住少年软腻腻的脸蛋。
季明珠被他掐得嘴唇微启，露出两颗洁白的贝齿，隐隐能嗅到他洗漱过后的清新茉莉花香味，甜甜的。
虽然男人控制了力道，手背鼓起几道狰狞的青筋，手上却没花多大力气，可少年蛋清般滑腻的白皙脸颊还是被捏出了两个浅浅的凹窝。
季明珠小猫甩水一般地晃晃毛茸茸的脑袋，挣脱开男人的钳制。
季明珠想凶他一下，抬头一看发现老公的表情好像更凶。
男人线条凛然的侧脸有些紧绷，一半隐没在床头暖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深邃的眸子黑沉沉的，里面像是藏着一只随时会扑出来将人吞噬殆尽的肉食系野兽。
少年小动物般的危机意识雷达滴滴滴的响了，立刻弱了几分气势，怂唧唧道：“我……你明知道我怕我房间里有那种虫子的，你不怕，你去睡嘛。我的床很干净的，我都没躺过几次，不脏。”
男人沉默不语。
少年似是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像个自己撞上猎人的笨兔子，揪着被子维持自己被裹成一条春卷的形容，脑袋则小心翼翼地蹭过去，轻轻地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
少年蹭完仰起头，软和声音道：“你快去吧，我好困了，想睡觉了。”
顾商：“……”
我好困了——好耳熟的句子。
遥记得上回季明珠说这话时，是自己想把他赶回他的卧室，两个人就此分房睡，季明珠说这话搪塞他，害得他没把分房睡给说出口。
结果这回季明珠再说这话搪塞他，居然是为了把他赶去别的房间。
岂有此理。
男人一边生气，一边从床沿站起身。
少年乖乖地递上枕头，配合道：“枕头拿好哦，不然会失枕，脖子会痛的。”
顾商：“……”
好气哦。
明明都做出把他赶走的举动了，还在这里装乖让人不忍心对他说重话。
顾商沉着脸接过自己的枕头，动作起伏一大，稍微牵扯到原本就不舒服的胃部，顿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闷的哼声。
小没良心的娇气包赶人时倒是硬气，此刻又突然敏锐地睁开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四处搜寻：“怎么了？”
男人板着脸，站直了有些微弯的脊背，不自觉地拿枕头挡住了身前，沉声道：“没事，你睡吧。”
说罢，男人直截了当地夹着松软的枕头出了门，背影些许落寞。
给小没良心的关上门，顾商果真如他所言朝季明珠的房间走了过去。
其实空房间有很多，毕竟偶尔有节假日团圆日时，顾家人都会在顾宅小聚一场，晚了就会直接歇下。所以别的不说，房间是绝对不缺的。
只是……
男人蹙眉。
别的房间平时没人睡，也不知道佣人有没有好好打扫卫生，被褥是否常拿去晒太阳。假如他们怠工了的话，自己是绝对忍受不了散发着霉味亦或者潮湿阴冷的床铺的，到时候换来换去的也麻烦。
顾商虽然称不上有洁癖，但也确实不好伺候，起码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他喜欢享受最好的条件。
于是他就带着枕头到了季明珠的房间躺下了。
季明珠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非常整洁，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小苍兰香味。不知道是香薰蜡烛散发出来的，还是少年洗干净的衣服上熏好的香气。
柔柔蜜蜜的，是一种很舒缓的气息。
按道理应该是让人非常解压放松的味道，用来点在卧室再合适不过了，暖香的味道十分助眠。然而……男人狠狠地翻了个身，身下特地为少年准备的松软床垫发出老大一声吱嘎的抗议。
睡不着。
顾商不耐地睁开黑沉沉的眸子。
其实这种滋味他非常熟悉，在跟季明珠结婚之前，他的睡眠质量就很差。如果不吃助眠药物的话，睁眼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的胃不好也有依赖药物的原因。
但不知为何自从季明珠黏着要跟他一起睡之后，他的睡眠质量显著的提高了。
顾商：“……”
莫非是他的精力都用来跟少年抗衡，忙于应付小作精的各种撒娇攻势，心累到心无杂念所以直接睡过去了？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工作也有同样的效果，毕竟都是让精神疲惫。
可是工作的话他会越来越精神诶，工作狂顾总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然要让精神疲劳，那就看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好了。
顾商一只手按在空到发疼的胃部，思考着自己对什么最不感兴趣——唔，好像是逛街。
但现在这么晚了跑出去逛街显然不现实，也不能逛累了就地躺下，否则第二天京市的财经新闻他将占据头条。
既然如此……顾商按亮手机，那他就在网上逛逛街吧。
反正他对购物天生就没什么兴趣，也无法从中获得成就感。
因为钱他是不缺的，需要什么就直接买最好的那一档，也不管性价比高不高，所以他无法体会货比三家的省到就是赚到的快乐。
他日常的衣物都是经过秘书安排，委托工作室定制手工西装，亦或者直接买下设计师品牌，分门别类给他按套搭配好了再成套成套地送过来的，也无需他费心。
至于喜欢购物的女眷们，他都是习惯塞卡了事。想起习惯性塞卡酿成的奶茶惨案，顾商莫名气短。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等画裱好了喊季明珠来看，他会消气吗？
一想到这团理不清的乱麻，顾商就烦，还是先睡着再说吧，睡着胃就不疼了。
他也没吃什么东西，直接吃药也不大好。再说了这么晚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卖惨。作为一个兵不厌诈的商人，顾商用过很多计谋，可唯独对苦肉计很是不屑。
今天就当做是两个人划清界限的第一天，他迟早要从之前那种诱人沉沦的堕落生活中拉扯出来。
男人点开了网购软件，因为登录次数太少，间隔过长，居然还需要他重新验证登录一遍。
顾商按捺着不耐走完流程，才百无聊赖地点进了花里胡哨的网购页面。
因为他很少网购的原因，大数据对他也知之不深，推荐的东西五花八门的，什么品类的都有。
男人指尖在屏幕上推动，划到了一套写着非遗工艺纯手工松烟墨条，收藏级，一套888.
顾商指尖一顿。
想起上午季明珠画的那张画，技巧虽好，但墨痕略淡了，笔触也不够细腻，画在纸上有轻微的晕痕。若是搭配上好的墨，呈现出来的质感肯定更加上一个台阶。
顾商沉吟一声，反正很便宜，于是指尖轻点加入了购物车。
做完这个动作，男人不悦地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子变得狭长。
他可不是惦记着那个赶老公出来的娇气包，只是念在季明珠给他画了一幅尚可的画上，给他一点嘉奖罢了。
他一贯是如此赏罚分明。
可是买了墨条，总要有个配得上墨条的砚台吧？
于是男人买完了墨条买砚台，买完了砚台买宣纸，买完了宣纸又买画笔。
一套王八拳下来，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顾商：“……”
好！他真的不看了！果然手机就是消磨时间的魔鬼！
只是退出手机的前一刻他又看到了一个标榜为拍卖级的冰种帝王紫玉髓珠子。
顾商看多了拍卖会，一眼就看出这根本够不着什么拍卖级，不然也不会才几万块钱就能买到。
但珠子颗颗圆润可爱，冰透的紫色宛若萦绕着袅袅仙气，莫名感觉很适合季明珠……
很适合季明珠那样皮肤白皙的人，顾商正色。
胃部一阵抽痛，顾商烦躁地加入了购物车，不管了，买了再说。
一顿操作猛如虎，顾总支出九万五。
顾商：“……”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精神奕奕，越逛越精神，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东西。
顾商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按灭了灯，准备蒙头就是一顿硬睡，他就不信没有季明珠他真的睡不着！
室内暗下来，静得顾商只能听见自己胸膛内稳健跳动的心跳声。
身下的床褥松软馨香，虽然季明珠一天都没在这里睡过，但是东西在这里摆放了不少，比如他那些成堆的至今还没试完的新衣服。
所以季明珠倒是经常回到自己房间坐坐的。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男人在黑暗中轻轻勾起嘴角。
四周静谧下来，其他的五感就会变成更为突出。
比如此时此刻，顾商就能嗅到自己的枕头上散发着被少年越界挤过来时沾染上的玫瑰甜香。
淡淡的，很甜但是不腻，非常清爽。
因为那不单纯是普通的玫瑰香，而是多种味道杂糅到一处。是季明珠发丝上淡淡的薄荷味、洗完澡后笨拙涂抹上的宝宝霜的奶味、还有季明珠身上的体温烘烤出来的……难以形容，总归是甜丝丝的气息。
又轻又软。
甚至淡到若有似无，需要人贴近了去探寻才能嗅到一丝，却无端更勾人。
勾得男人脉搏加快，身上的血液都叫嚣奔腾，莫名的燥热烧得他额角突突的跳。
“操。”
半晌后，男人终于憋不住从喉间吐出一句不雅的粗话。
他一脸烦躁地翻身坐起来，抱起自己的枕头，骂道：“季明珠，你的房间真有虫子，我也不在这睡了。”
他不该把那个备注里的小骗子删掉的。
还说他的床很干净，不脏，不脏的话怎么会睡得他全身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