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禀报完,陈秘书又忍不住替少年说话道:“夫人他或许是有点生气了,他看着不像是性情不好的人。”
或许是季明珠的气质太特别,亦或是少年的眼神太纯澈,像沁凉的早春微风,又像凛冽的山泉水,清冷又干净,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就连他生气,也没有大吼大叫有失分寸,只是不太明显地皱着眉,让人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
顾商蹙起眉,心说他也知道。
不然一向像黏豆包一样的少年就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抽手走人了。
顾商瞥他一眼,声音不冷不热:“你倒是帮他说话。”
陈秘书干笑两声,闭上了嘴巴。
男人面容扭曲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问:“那怎么样才能让他消气?”
陈秘书:“???”
夭寿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自家老板说出这种类似于服软的话?!
顾商没别的意思,他也没有那个耐心去哄人。
他只是觉得如果季明珠气一直不消的话,兴许会在外面兴风作浪,作天作地个没完。又或者又故意在外面越界,假意跟自己亲密,对外界营造出一种自己很受宠的假信息。
那就很让人头痛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结婚只是为了满足爷爷的遗愿,顺便图省事的,因为这样就可以挡掉一部分的狂蜂浪蝶和那些不正经的商业应酬。但没想到结个婚反而给自己找事来了,工作之余还要分神去哄个觊觎顾家家产的小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图什么……
陈秘书只惊讶了一瞬,就很快恢复他良好的职业素养,冷静地提出建议:“要不买花?”
“花?”顾商蹙眉。
“对,我看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很吃这一套。顾总您可以先预订,下班正好去拿。订个九十九朵玫瑰花什么的,夫人可能就消气了。”陈秘书道。
玫瑰花……
顾商无端地想起了少年身上那股被体温焐热了、升腾出来的甜滋滋的玫瑰香气,喉结上下滚了滚。
玫瑰味确实和他很搭,但是——
让他捧着一大束鲜花也太傻了吧,那些用花求婚和求原谅的人都是傻子吗?
顾商毫不犹豫地拒绝:“下一个。”
陈秘书又低头想了想,道:“买包?”
男人用食指在下颌摩了摩:“他又不是女人,会喜欢包吗?”
陈秘书:“奢侈品应该没人不爱的吧,我经常看见我们合作方的儿子晒包包和高端设计师品牌的衣服的朋友圈。”
顾商总觉得怪怪的:“算了,你不是说他自己去买买买了吗,如果喜欢的话,他应该会自己买吧。”
怎么都是这么俗套的建议,男人抬头,不明显地嫌弃地看了一眼秘书:“陈秘书你谈过恋爱吗?”
陈秘书:“……”
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个是狗,我不说是谁。
没说过上班内容还包括被人身攻击啊!他谈没谈过恋爱跟能不能给出建议不冲突吧!
陈秘书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内疯狂循环“钱难挣,屎难吃”才堪堪维持住良好的营业式假象:“嗯不然……珠宝?钻戒?”
顾商刚想开口说已经有了,视线却突然落到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上。
对哦,虽然有了一个粉钻,但他们还没有对戒。
因为这场婚礼顾商并不上心,所以随便从拍卖会上拍下了一个粉钻就当做是彩礼了,没想过还要找人去设计对戒。
顾商食指点了点桌面,这个倒是可以安排起来。
男人顿感头痛地啧了一声。
如果季明珠是个小屁孩就好了,那自己就可以直接送他一套黄冈密卷和五三,保准他喜极而泣,每天充实到没时间生气。
等等……诶?
季明珠是不是没有上过大学来着?
顾商道:“你把今早查到的资料给我看看。”
“是。”陈秘书将手中的文件理齐递过去。
顾商不但今早破例的没有早起进行晨间锻炼,也破例没有遵循以往的午休习惯,而是在鼻梁上挂了一副金边眼镜,凝神审阅着这份关于自己妻子的生平资料。
这是一份比较粗略的调查报告。
开头就是讲述了季明珠的生长环境以及就读院校等等,和顾商此前了解到的差不多,那些纷纷扰扰的小道消息也传过。
养父是电工,养母是保姆。
父亲有暴力倾向,还有酗酒的陋习。每次喝醉了就会殴打妻子和孩子,于是他的养母在季明珠八岁的时候就忍受不了,丢下孩子离开了。
在这种环境下,季明珠自然也不可能安心读书。所以别说大学了,就连高中他也没上过。
看到这里,男人瞳孔的颜色渐深。
初中毕业,那不是才十四五岁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被迫出去混社会了?
顾商倏地回想起来少年那总是亮晶晶像蕴藏着星光的眼睛,还有那总是噙着满足的微笑的嘴角。明明自己对他也没有多好,甚至总是板着脸,但他却仿佛不会受伤一样的凑上来。
这种看人脸色和自我调节能力,莫非都是童年的经历磨砺出来的吗?
外边的传言都说季明珠是个混混,可是……却没有想过,季明珠可能也不是主动想去混社会的。
起码这份资料上显示季明珠初中成绩还不错,能排到年级前十,说明脑子是不笨的。不仅能有高中读,甚至能去重点高中。
那为什么少年还这么早放弃了学业呢,恐怕只能问一问季明珠那个嗜酒如命的养父了。
顾商眼睫微动,接着往下看。
后面就是概述了一下季明珠早早混入社会以后都干了些什么工作。
尤其少年年纪太小,太早就辍学打工了,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敢要他。最开始只能去一些黑工地,干着搬砖日结的工作。而且干一样的活,给他的工钱却比其他工人少很多。
工头说得好听,因为你年纪不够,所以没法给那么高。实则就是欺负少年没有靠山,人单势弱。
而且拿回去的钱没过多久就会被养父抢走去买酒喝。
于是没过多久少年又换了一份工作,去酒吧当夜间网管,这样的话就可以夜不归宿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季明珠开始在世俗的眼光看起来变坏了。
他结识了很多大哥,他们教会了他各种坏习惯。
少年还去染了一头离经叛道的红发,但因为长得太白净,所以依旧是没什么威慑力。
直到季明珠的养父没钱喝酒了,就找到了季明珠所在的网吧,打砸了一气,逼少年将存的钱交出来。
季明珠才辗转换了第三份修车行的工作。
资料里还附有一张少年在修车行工作时的照片,是从点家那里获取来的。
因为少年容貌太过于出众,一度成为了修车行的风景线,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愿意来关照一下这个长得好看的弟弟的生意。于是点家发现了财富密码,给少年照了张相挂在店面上。
不过总是被人拿走,所以老板干脆洗了很多张出来。
被拿走一次就新贴一张。
照片里,少年只穿着一身清凉的工字背心和牛仔裤,不嫌脏地躺在地上,正在修理一辆重型机车。
车油将少年的手染黑,脸上也不经意间蹭上了几抹,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像一只没人要的小流浪猫。
但少年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连那颗价值连城的粉钻也比不上。
像是知道有人在拍他,少年懒懒地看过来,对镜头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男人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他见过少年又粘又软的模样,却还没正面见过少年如此有韧性的一面。婚礼上的那次,他也只是远远地从背后看见少年冷静应对窘状。原来,他是正面是这幅样子啊。
陈秘书恰时地出声:“顾总您看对吧,不是我给夫人说好话。是他……确实很让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