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这才将目光从少年那截白白的腕子移到战战兢兢的下属身上。
男人眼神利如刺芒，像一座大山，压得王川头都不敢抬，声音却很淡：“你没有对不起我。”
王川却被这很淡很轻的声音吓得脸上的肥肉都为之一抖，立刻识趣地接话：“是是是，我……我对不起的是顾总夫人！”
“请您原谅我刚刚的失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是是可疑人物，毕竟顾总的身份总会有很多人想要接近。所以我太谨慎了一点，真的很抱歉。”
王川低着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挤出这一句完整的道歉。
心里却是把自己那王八侄子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全都骂了一遍，妈的，一群不安分的小兔崽子，非要他去凑什热闹，搞得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这里对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道歉。
王川自以为已经说得很诚恳了，却迟迟没有听见少年的原谅。
因为是微微鞠躬的姿势，时间长了王川因为纵欲过度的腰板就有些僵硬，他稍微抬起头，想看看少年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就听到少年软软糯糯的声音：“顾商，我的相机在哪里。”
他惊愕地猛抬头，就看见少年正举着他的手机朝着自己的方向，像是要拍照。
他顿时像受了奇耻大辱般的大吼：“顾总！”
妈的，能不能管管这个贱人！
谁知顾商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瞥了一眼少年的屏幕，很懒地抬了一下手给他找到了：“你误触把它给移位了，锁定桌面就好。怎么这么笨啊。”
季明珠瞪了他一眼：“不许说我笨，我还没有原谅你。”
顾商悻悻地合了嘴。
不是他怂了季明珠，而是他怕要是不老实照做，少年又要借题发挥跟他耍性子。
还说不得，一说就哭鼻子，眼眶和锁骨会一块红起来，活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昨晚季明珠就是用了这种无赖般的手段在他的卧室睡下的，顾商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季明珠不管面前的中年男人的眼神看上去有多么想冲上来撕碎自己，自顾自地按下了快门，把这张王川向自己鞠躬道歉的照片留存在了相册里。
这可不能怪他咄咄逼人。
现在办公室里也就他们三个人，可刚刚在大堂，那可是几十号人眼睁睁地看着季明珠被羞辱。
如果王川真的是公事公办，完全可以上来跟他好好沟通，而不是呼来喝去不把人当人看，还要保安把他的东西都砸烂。
王川的说辞是担心季明珠给公司的形象抹黑，那王川的这种嚣张跋扈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损坏顾氏的名声呢。
季明珠收起手机，重新挂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很和善似的：“坐。”
“王经理你放心，没什么事的话，我也没有兴趣把别人的照片到处乱传。毕竟，我可没有羞辱别人的爱好，你大可放心。”
王川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却又不敢在顾商的眼皮子底下呛声，于是一张胖脸憋得泛青地在两人对面坐下。
季明珠拿过顾商的筷子，亲自给他布好了菜，边说道：“王经理不是说不知道我的菜里有没有下毒吗，你现在可以好好地看看到底有没有毒。”
说完把筷子塞回了顾商的手里，对他道：“老公快吃吧。”
其实季明珠不说，他也有点真香了。
尝过了滋味的胃部已经开始不满足地蠕动着，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而且想到少年手上的那颗狰狞红肿的燎泡，顾商这回没再说冷冰冰的话，识趣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翡翠豆腐清爽解腻；
金边小酥肉外酥里嫩，咬一口里面还会迸发出咸鲜的肉汁，外面还撒了一层不知道什么香料，风味很独特；
冬瓜肉丸汤更是甘甜爽口，一口下去立即抚顺了所有不适感。
肉丸也不是商场上买来的那种机器挤压出来的肉丸，是手打手捏出来的。而且吃得出来因为时间不那么充足，少年打得比较急，没有把肉丸弄得很细腻，而是保留了一点肉的纹理和颗粒感，吃起来弹牙又肉感十足。
冬瓜都已经炖化了，清香又绵滑，与肉香浓郁的丸子一起入口更是相得益彰。
明明冬瓜汤顾商也喝过不少，但是就是没有这碗来得鲜，简直好喝得让人舍不得停下来。
因为季明珠还在汤底里放入了一整块大筒骨和许多瑶柱、薏仁、蜜枣之类的放下去一块炖煮。筒骨使汤底更香浓，瑶柱增鲜，薏仁清爽、健脾利湿，蜜枣提供微微的甜味反而能使得咸鲜更加突出。
想不好吃都难。
光盘是对于下厨的人最大的赞美。
季明珠看到顾商一口一口吃得干净，心里也美滋滋的，虽然还是有点气顾商刚刚不相信自己。但如果少年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翘起来一半了。
明明三样菜都不是夸张的菜色，香味却霸道十足。
王川还没吃饭呢，就被抓来了，现在饿着肚子看着顾商吃得过瘾，他也被馋得不行。
他一边恨少年狐假虎威，一边不屑。
笑死，这怎么可能是少年自己做的。
普通家庭，又是不学好的坏小子，能会下什么厨？最多也就是当网管，给人泡方便面的命吧。
这绝对是季明珠自己点好的餐，然后拿个打火机燎一下手指，做苦肉计罢了。
真是天真，别说顾商这种身份了，就是在他王家，这种苦肉计他的小情儿也用得多了，看多了根本不会让人心疼。
季明珠还自以为拿捏住了顾总呢，真是目光短浅。
他记得曾经有一次出差，合作方里有个身材很火爆的美女翻译官看上了顾商，故意在下楼梯的时候装作高跟鞋不合脚，生生崴了一下。
顾商当时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让人把她送去就医之后就很直白地问合作对象，你们还有别的翻译员可以顶替一下空缺吗。
结果美女翻译官苦肉计没使成，还白白浪费了一次工作机会，气得脸都绿了。
……就是不知道季明珠究竟点的是哪家餐馆的菜品，闻着真的挺香的……
直到王川忍受着这场香味霸凌，忍到肚子都叫出声来了，季明珠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似的，惊讶地扭过头：“王经理，你肚子饿了？”
王川哽了哽，道：“现在是饭点了。”
他饿也是正常的！
季明珠哦了一声，笑得温和：“饿了怎么还不去吃呀，快去吧，省得一会要到处说我虐待你了，这就容易让人误会了。”
“不敢……”这句话王川几乎是挤着说出来的。
说完，他才起身告辞，走得很急，看上去很生气，但关门的时候仍旧是很怂地轻轻合上。
季明珠噗嗤一笑，弧度一大，小梨涡就跑出来招摇了。
顾商吃完了，放下筷子，无奈：“这下满意了？”
季明珠这副模样，让他想起当时在婚宴上冷眉怼周围阴阳怪气的人的场景了。
这副模样才更贴切顾商心里设想的少年的人设，也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对季明珠放下戒心。自己的这个枕边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纯善的小白花。
季明珠说他现在不爱他，不代表以后都不会爱他。
那么就说明，少年很有可能是想让自己爱上他，再心甘情愿地将顾家的一切拱手献上。
他原本也只是想着，少年最多就是想让自己放下戒心，以为他人畜无害，再偷偷窃取顾家的机密。
少年的野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男人轻轻勾起唇角。
总算知道少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了，既然他敢玩这么大，就别怕到时候颗粒无收。
季明珠收好碗筷，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商。
其实还是有点不爽快。
不过王川的到来突然让他想起另一件麻烦事，明天就要回门了。
季明珠昂起脑袋，问顾商：“顾商，你明天有空吗？”
男人微微蹙眉，心里想的却不是季明珠的问题。
而是——
顾商？
这是什么称呼？
果然是还在生气吗，连老公都不叫了。
想让自己爱上他，然后骗走顾家的一切，怎么能连这点耐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