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喉间的“我”字从嘴里吐出来后，变成了“啊”。
卢晓晓赶紧闭上嘴巴，咽了咽口水，再度开口：“啊、啊啊……”
全场：“……”
全网：“……”
她在搞什么？
让她说个话，她怎么老是“啊啊啊”的？
有病啊？
卢晓晓的额头渗出汗珠。
她拿起演讲台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而后张开嘴巴，对着麦克风道：“啊、啊啊嗯……”
她的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咽喉。
她、她好像无法发出声音……
她试着说点别的或者唱首歌，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啊啊”或“哦哦嗯嗯”，没有别的。
全场终于坐不住了。
有人高声喊道：“卢晓晓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等着呢，请你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
“你是不是心虚，不敢说话啊？”
“证据确凿，你再否认也没有用！劝你不要卖惨装可怜，这只会让你更加丢人……”
“啊啊，呜呜……”卢晓晓急得都要哭了，双手捂着喉咙，惊恐地、无助地环视四周，希望有人能帮帮她。
左盾看出她的不对，敏锐地道：“卢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卢晓晓流着眼泪，张着嘴巴，使劲点头：“呜呜，嗯嗯……”
左盾对助理大声道：“让医生过来看看。”
他就是这样，看着不靠谱，但在工作上总是想得极为细致周到。
今晚的新闻发布会，他也在现场安排了医生和救护车。
在医生上台之前，龚玉霞已经冲到卢晓晓面前，用力地掐了她的手臂一把，怒道：“说句实话而已，有这么难吗？赶紧说，说完我们走人。”
卢晓晓被她掐得身体瑟缩，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但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张着嘴，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真是没用的东西！”龚玉霞真是恨铁不成钢，掐着她的手臂不放，“你当年就是一个贫穷的女高中生，又是单亲家庭，哪里能跟安正明、赵诚这些男生比？”
“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赶紧说出所有的真相！”
“龚女士，不要再掐你的女儿了。”左盾猛然抓住她的手腕，严厉地道，“医生已经到了，赶紧让医生给你的女儿做检查。”
龚玉霞被他抓得一只手动弹不得，又被他锐利的目光镇得心生惧意，只得恨恨地道：“我知道了，你放开我的手！”
“我警告你啊，这么多人看着，你别想逼我女儿说假话。”
左盾这才放开她的手，冷冷地道：“你再扰乱现场秩序，我就把你赶出去。”
此时医生已经走到卢晓晓身边，拿出一只小手电，让卢晓晓张嘴喊“啊”，而后对着她的口腔和咽喉照，细细地看。
照完后又检查她的眼睛、耳朵，还让助手给她做简单的心脏检查和脑部检查等。
在助手进行检查的时候，他问龚玉霞：“病人平时有没有抽烟、喝酒、长期熬夜、不爱喝水等习惯？”
龚玉霞摇头：“我女儿是播音员和主持人，非常注重保养嗓子，从来不做伤害嗓子的事情。”
医生又问：“她上一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声音有没有异常？”
龚玉霞道：“傍晚出门的时候，她说了几句，声音没有异常……”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晓晓昨夜的声音有些沙哑，后来可能还哭了很长时间。
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医生又问：“她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吃了什么？她的脸色和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龚玉霞一一回答，听起来并没有异常之处。
几分钟后医生问完话，又看了看助理的检查结果，得出结论：“就目前的检查来看，病人的口腔和咽喉没有问题，听力和视力正常，也没有发现其它影响发声的问题。”
“从目前的症状来看，极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引发的精神性失声。”
“我建议病人要么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要么去看心理医生。”
这话一出来，现场和网上再度哗然。
“心理压力大到无法发声？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嘛……”
“她可是主持人啊，不能发声的话，这工作还干得下去？”
“哈哈哈，这算是报应吧？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
龚玉霞听到这些议论，脸上真是挂不住了，对女儿也是愈发地感到失望。
“晓晓没有心理问题，精神好得很！”她故作镇定，对着镜头大声道，“她就是这段时间准备新的综艺节目太累了，加上她面对的又是当年霸凌过她的男生，心里害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拿起演讲台一侧的白纸和水性笔，放在演讲台中间，对女儿道：“晓晓，既然你不敢当着李饱和劳兴的面说话，那就写下来！”
卢晓晓流着眼睛看她，摇头。
龚玉霞脸颊抽了抽，忍着巨大的怒火，用力将她拽过来，拿起水性笔放进她手里，强硬地道：“写！现在就写！”
“写安正明和赵诚那帮人当年是怎么欺负你的！”
“我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被人欺负！你也应该看在妈妈辛苦养你、爱你的份上，勇敢一次！”
卢晓晓无声地看着她片刻后，缓缓抓住水性笔，将笔尖压在白纸上，慢慢地写字。
摄像机镜头移近，对准她的笔下。
她的手指在颤抖，握笔都握不稳，写字的速度就像龟爬，用了几十秒的时间才写出一个歪歪扭扭、一波三折的“我”字。
屏幕前的吃瓜群众们看得连连摇头。
“她是抽筋了还是三天没吃饭啊？三岁小孩都比她写得好看。”
“传媒大学毕业的，还经常给人签名，怎么可能写不好字？估计就是心里有鬼……”
龚玉霞听着台下的议论，再次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当年你怕成那样，过去八年了还怕成这样，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不写，所有人都认为你在心虚，你以后还要不要当主持人？”
卢晓晓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眼泪更是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染湿了白纸。
“啊啊……”
她想说什么，发出的却还是这样的声音。
手中的笔因为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嗒”地掉在地上。
龚玉霞看着这样的她，脸都黑了，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咆哮：“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离婚时没有把你丢给你的家暴父亲，这次也是拼了命地维护你的权益，你却在关键时刻退缩……”
左盾听不下去了，冷冷道：“龚女士，卢小姐病了，她现在需要的是治疗。”
“我现在就派人送她去医院做检查，等她能说能写了，到时再站出来说明当年的事情也不迟。”
说罢他命令助手：“送卢小姐去医院。”
龚玉霞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好忍下不满：“我一起去。”
“但是——”她拔高声音，“我女儿没有冤枉安正明！”
“安正明和那些混混当年都在纠缠我的女儿，只有我的女儿是真正的受害者！”
全场一片嘘声。
卢晓晓被人扶走的时候，泪眼朦胧地看向幕布一角。
一道人影走出幕布，站在那边，安静地看着她。
虽然对方戴着口罩，她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安正明。
因为无法发声而产生的恐惧，突然就消散了。
胸口那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山也消失了。
她的唇边，甚至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能发声，其实也挺好的……
当年需要她发声的时候，她没有发声。
现在她想发声了，却再也无法发声，这大概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真的，挺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默默地在心里道：“再也不见，安正明！”
“永别了，十七岁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