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一条九尺大汉,为何会自甘堕落?”
“可不是吗!他那身板当兵多好,却在此处挑粪。”
“这谁又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有苦衷。”
“我听说这条汉子在这里干了好几个月。”
……
距离晁家庄数里外的牛羊交易市场,随着垄断北方牲畜。此处逐渐成为周围百姓,富户,各地商队云集之地。就连汴梁城的商人几乎都往这里跑。
每天人流量之多,交易额之巨,令人难以想象。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全都对交易市场一条大汉起了兴趣。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热衷挑粪的汉子。
有好事者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说着自以为是的话,有人好奇他的身份,也有人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更多的人是为对方惋惜,好大一条汉子却挑粪。
九尺身高的挑粪工,交易区只有一人。
不是被丢到此处的史文恭又能是谁?在牛羊交易区做了几个月的冷板凳,尽管吃喝不愁还挺好,却无人问津,自始至终,晁家庄没有高层来通知。
别人的风言风语如何听不见?又如何没有想法呢?
即便铮铮铁骨汉子史文恭,也有些委屈,像是被羞辱。可是没有离开,仍然每天三点一线的忙碌。尤其是在这种过年时间段,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扁担被压的咯吱作响,史文恭挑着一桶牛羊粪便来到田地间。一群百姓蜂拥而来,取走肥沃土地。在一声声感谢中,转眼之间只剩下两个空箩筐。
汉子杵着扁担望着喜笑颜开的百姓心中也很高兴。只是想到自己磨砺这么久前路未卜,不禁叹气。默默地挑起箩筐往回走,交易区外又碰到熟人。
一条身高八尺,气度不凡的大汉挡住去路。不是别人,正是禁军兵马都监赵谭,见到这条汉子还在挑粪,意志力惊人,有些不死心又一次招揽。
“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跟我参军待遇会好得多。”
史文恭默然不做声,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后,便往左让开。可赵谭跟着往左,史文恭往右,对方跟着往右。这副狗皮膏药的架势让史文恭微微皱眉。
“兄弟,你听我说,我多少知道你的来历。晁总管做得有点不对,你也别怕报复,我背后有人。”赵谭也是沙场宿将,见对方不耐烦也没有拐弯抹角。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塞到史文恭手上。
“这是童枢密的承诺,只要进入军中就是团练使。立下功劳,晋升兵马都监,甚至统制官也有机会。”
赵都监这次是有备而来,充满底气,说话声音拔高。这封书信是他向汴梁城报告时,顺便提及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了回复,于是再来拉拢招揽。
史文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又听到对方的话。以后有机会能当统制官,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一州兵马都监,是他曾经的目标。
史文恭虽然是在挑粪,但好歹听说不少知道外地的事情。知道眼前此人最近忙着训练水军却自掏腰包的家伙,好像叫什么谭,赵谭,是兵马都监。
赵谭脸上挂着笑,笃定地看着这条大汉。觉得上次自己邀请是诚意不足,如今有了恩相回信肯定成了。
只是,他想错了!
史文恭抬头,开口说话:“你自己什么时候成为统制官?”
“这…这个!”赵谭被问的有点哑口无言。
“你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晋升?又何况是我?”史文恭自嘲的一笑,将手中没有拆开的信件还了回去。
他甩动箩筐就走。
赵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兄弟,童枢密亲口承诺过。只要能够剿灭梁山贼寇,便是大功一件。”
“是你的功劳,还是别人的?”史文恭在路过他身侧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撂下一句话,头也没有回。
恰好交易区内,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出吧见到史文恭,笑着打招呼:“小恭,回来了。”
史文恭没有说话,笑着点头。他倒是知道这个老者是负责管理草料的老者,态度和善,很有人缘。
“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别人都知道你,何况是这里的主人。”老者看似胡言乱语,实则却语有玄机。
史文恭听得浑身一震,甩动箩筐,走得更快了。
赵谭握着手中的信件,凌乱在了风中。
而在交易区外发生了这一幕,被暗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禁军赵谭挖墙脚的行为根本就瞒不住。
“哎,契而不舍?有什么用?”晁盖得到这个消息哑然失笑。摸着下巴,觉得是该找粪霸好好聊一聊。只是眼下没有时间去看,有人不远千里投奔。
他火速来到晁家庄会客厅,只见晁福在接待一条大汉,飞天营统领鼓上蚤时迁竟然也在这里作陪。
“嘿嘿嘿,哥哥,好消息好消息啊!”
时不时向外面张望的时迁见到晁盖,立马飞窜而来。
晁盖见他笑的这么猥琐,恍然醒悟来投奔的是谁了。脸上多少浮现唏嘘之色,自己的提醒没有用。目光扫视,见到一表人才的陌生大汉不禁感慨。
那条面色微黄,身材魁梧的大汉唰的起身,走过来行礼:“晁天王,小弟杨雄,久仰哥哥大名,时迁兄弟在哥哥麾下,时运不济,如今特来投奔。”
“哈哈哈,兄弟来投,愚兄求之不得。”晁盖笑声豪迈。对大汉身份没有丝毫意外,也知道为何来。
杨雄,本是河南府人氏,武艺高强,面貌微黄,人称病关索。他因叔伯哥哥在蓟州做知府,便北上到蓟州谋生,后因与继任知府相识,被任命为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在蓟州城也算人物。
原本轨迹里,他和石秀是结拜兄弟,因杀死与人通奸的妻子潘巧云,而到梁山落草,混到了天罡星。虽然没有具体战绩,但南征北战必有其身影。
只是石秀与他不认识,又如何抓奸?
晁盖虽好奇,但却不可能傻到当着众人的面问这种话。连身后的扈三娘都没有介绍,便吩咐晁福下去安排酒席,热情招呼病关索杨雄坐下,时迁作陪。
聊聊蓟州城周边,辽国的情况等等。
一盏茶过后,众人变得熟络起来,话题也就多了。
时迁最为积极,救命恩人来了,问东问西。当问到杨雄为何弃官不做的时候,后者苦涩的长叹:“哥哥,小弟在蓟州杀了人,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
汉子说到杀人满脸苦涩,却没有丝毫隐瞒。将今年开春娶了俏丽的寡妇潘氏,到不久前出差公办提前返回,撞到妇人与人私通,当场杀了奸夫淫、妇。变卖家财,买了两百多匹马,带人投奔晁家庄。
晁盖暗道果然是这样,也明白对方到了晁府他才得到消息,原来是伪装成牛羊贩子来山东济州贩卖。
而相比他的泰然处之,时迁搞清楚事情始末有些惊骇。因为他想起了晁盖曾经交给他的那首七律。
微黄面色黛眉浓,问事行刑莫道凶。
英雄好汉病关索,误逢潘妇皆成空!
而自己的救命恩人杨雄正是娶了姓潘的寡妇才有横祸。提前了好几个月,这种手段当真是可怕。
时迁眼角余光看到杨雄和扈三娘多少也有些惊疑不定。越想越好奇,实在是忍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问晁盖:“哥…哥哥,你为何得知?能掐会算不成?”
唰唰两道目光看来,正是杨雄和扈三娘。
尤其是杨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晁盖,满是求知。
晁盖脸皮已经不是一般的厚,模棱两可的笑道:“哈哈哈,我只是略懂看相之术,连蒙带猜的。有些事情无法说清,只能提醒,关键还是看个人。”
“是啊,是小弟不识人,又听信谗言鬼话,才有此报。”杨雄是条汉子,没有怨天尤人,满脸惭愧。
作为同眠枕的夫妻,这么长时间,要说没发现点什么痕迹那是骗人的,只是妇人太过狡诈。每次提及此事时,便尽魅惑之能事让杨雄魂飞天外。
红颜枯骨,切不可掉以轻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杨雄在心里暗自告诫。随即猛地起身,大步走向晁盖,纳头就拜:“小弟犯了人命官司,戴罪之身,若哥哥不弃。愿肝脑涂地,南征北战,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兄弟说的哪里话?我得兄弟相助又得一员虎将。”晁盖起身将汉子搀扶起来,笑容非常真诚:“这样,兄弟在步兵第三军当个副将先熟悉情况。”
“是,小弟弟明白。”杨雄大喜过望,他多少听时迁提及过一二,知道一军副将的含金量有多高。
晁盖跟这条大汉又攀谈了一阵,便让鼓上蚤时迁带着他前往步兵第三军军营报道,顺便游览晁家庄。
“任凭英雄盖世,绿帽子不期而至,毁了不少人吶!”晁盖望着有些萧瑟,渐行渐远的杨雄的背影。又想起逃亡在外的宋黑三,情不自禁的感慨。
阎婆惜,及时雨宋江逃亡。
潘巧云,病关索杨雄倒下。
武松因为自己,没被潘金莲打倒。
河北大名府的卢员外,希望你挺住,不能倒啊!
“夫君,你说甚么?”见人走了,扈三娘凑了过来,眼神古怪。女人懂得不少,可是知道绿帽子的含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晁盖答非所问,满脸惆怅。扈三娘不满意笼统的答案,见没人缠着晁盖。
他直感慨人生多磨难,怀念当年孑然一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