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宿淼到家的时候,宋帘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灯光昏暗,她透过门关的空隙,看见大屏幕上放着的片子,是《雷雨》。
“回来了?”
“嗯,出去逛了逛。”
换好拖鞋,齐宿淼来到宋帘身边坐下,陪她一起将这部影片看完第十二遍。
“你最近,怎么和聂家那位少爷疏远了。”
想要去挽胳膊的手僵住,齐宿淼顿了顿,斟酌着语气开口应下:“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宋帘年轻时在舞厅做过舞女,她的思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对于女儿的教导,也是独裁专制。
包括如何利用自己身上的优点,在男人身上获得最大利益化。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聂家少爷,但你必须得嫁给他,做聂家的少夫人。”
说起自己的婚事来,齐宿淼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将所有的未尽之言咽下去,她从小就怯懦,没什么主见,一直是母亲在给她铺路。
可齐宿淼摸着手臂上尚未散去的乌青,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反抗的心思。
“妈,我就必须得嫁给聂图灵吗?”
影片戛然而止,宋帘将遥控器放回去,眸中是齐宿淼从没见过的阴晦。
“不嫁给聂少爷,你想嫁给谁。”
想起之前几次和斯灵杠上,对方自信而明媚的模样,齐宿淼不自觉的就开始反驳母亲灌输多年的硬性思维。
“为什么非得要嫁人,我靠着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养活……”
不等她说完,宋帘一巴掌把她整个人扇倒在沙发另一旁。
捂着被打的右脸颊,齐宿淼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她身体开始颤抖,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宋帘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捏起齐宿淼的下巴,那厌恶反感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女儿。
“我不过几天没管你,你就心野了,只有一个女儿,果然立不稳脚跟。”
闻言,齐宿淼的脸色顿时煞白,来到齐家的这些年,宋帘没少给她洗脑。
只因为齐宿淼是一个女儿,当年宋帘为了成为名正言顺的齐家主母,可没少谋划算计。
“齐明桉那小子自掘坟墓,竟然跑去和那个聂家养女合作,等着看吧,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
看着齐宿淼恍惚的模样,宋帘缓了缓神色,又开口给她强硬灌输定心针。
“淼淼,你乖乖听妈妈的,妈妈总不会害你,齐明桉离开齐氏自立门户,这正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你要知道,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话落,老宅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是齐父回来了。
齐父进了门,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随即走到齐宿淼面前,神情极为赞赏的看着她。
“好女儿,这次做的不错。”
齐宿淼有些迷茫,不等她询问困惑,宋帘抢先一步开口,语气温和,又善解人意。
“淼淼这次还是冲动了些,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不仅没惹麻烦,还给我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齐父看上去很是开心,就在刚才,他收到了关于袁氏和那个小作坊灵犀出事的消息。
“这个景程面料厂在沪川可谓是臭名昭著,淼淼这次派人进去做的好,成功把袁氏和景程绑到了一起。”
“至于那个灵犀,接了袁氏的项目,自然得和袁氏一起承受代价。”
齐宿淼听了个大概,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齐父下一秒就说出了米诺的名字。
“倒是淼淼那个朋友米诺,被袁氏起诉了,应该会判进去几年。”
“米诺,米诺她怎么了,怎么会被袁氏起诉?”
齐父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看齐宿淼这一知半解的神情,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宋帘,后者淡然与其对上视线,丝毫不见惊慌。
“这手段,还是和年轻那会儿一样啊。”
齐父感慨一声,就去了自己的书房,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齐父向来是那个甩手掌柜,从来不会多问一句废话。
客厅只剩下了齐宿淼和宋帘母女两个人。
“妈,米诺到底怎么了,你们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只是告诉她,你想接手袁氏的工作服设计项目。”
齐宿淼十分了解米诺,当初她迫于宋帘的施压放弃了自己热爱的设计,所有劝她再好好想想的人到后来都放弃了。
除了米诺,她不厌其烦的劝齐宿淼不要放弃设计,直到宋帘出手阻挠两人联系,这才消停下来。
“你,你以我的名义,利用米诺重创了袁氏……”
“那米诺怎么办,她是被你利用,她何其无辜!”
齐宿淼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觉得对不起米诺,更对不起自己。
她的母亲,简直是个魔鬼。
“淼淼,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妈妈,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淼淼可以有爸爸呀。
你以为我想做一个恶人吗,要不是为了你在齐家大小姐的身份,我会变成这样不择手段的样子吗?
什么第三者,什么带孩子逼迫上位,要不是因为生下了你,我至于被别人骂的这么难听吗?
耳边嗡鸣一片,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像是回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
很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又是声名狼藉的舞女,她被一个院子里的孩童辱骂殴打,受尽苦楚。
可她的妈妈不闻不问,整天准时准点去买报亭的财经报纸。
看到其中一栏的内容,妈妈眼中闪着幼时的齐宿淼看不懂的光芒。
长大后的齐宿淼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显露出的野心。
后来,宋帘带着齐宿淼来到齐家,她像是进入城堡的灰姑娘,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直到一个男人拉过齐宿淼的手,告诉她,他是爸爸。
齐宿淼以为,那会是幸福生活的开端。
却不想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她的妈妈是爸爸养在外面的第三者,而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上流社会的人是不会乱嚼舌根随意评判别人的。
但每次被人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打量,齐宿淼就恨不得夺门而逃。
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宋帘拿在手里,操控了十几年,直到现在,丝线好像终于要断了。
齐宿淼抬起头,掩盖住眸中的泪水,对着宋帘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去接近聂少爷。”
齐宿淼暗暗咬牙:“然后,嫁给他做聂少夫人。”
宋帘满意了,她抬手摸了摸齐宿淼顺滑的长发,终于对她生出几分微乎其微的母爱。
“只要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地位权力,荣华富贵,都会是淼淼的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