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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冷晰迫让(1 / 1)


回营后,若离在楚樱的精心服侍下洁了身,倏忽间惊异,不知是秦陌寒有意保护还是那些人武艺低劣,自己全身上下竟无半点伤痕!

她望望镜中憔悴得都不似这般年纪的样子,遂唤楚樱束了发、重新染了妆。无了满身的血腥味道,俨然一个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白皙的肌肤映着午时温暖而不炫目的阳光如水仙花蕾般的柔和妩媚,唇畔轻逸的色调伴着淡淡的蓣花蜜香味如清晨露汁般的娇嫩欲滴,优美的睫弯在窗间徘徊的光晕中闪动,如两只凌凌扑朔的蝶,神秘的频率搅起旋流的空气………又不知去向何方……

她笑了。

望着望着,想到要随他去了……笑得甜了,娇羞了….

宛如一朵出水的莲,清新脱俗、淡雅自然,唇畔迷人的轻弯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至此,一切都不存在了!……回宫后经历的种种、臆想中今后要面对的种种………都不存在了!那些曾经以为将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事物、人物、那些曾经努力逼迫自己去适应的生活、环境都在昨晚的梦中化作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化成了茶余饭后的轻谈、甚至足以一笑而过的样子……

她不知是什么力量吸引着他放弃既得的一切带自己出宫……又是什么让他自从儿时便一直守护着这份坚定………但是她心中--却莫名的信赖、安心。

“将军未和公主一同回来吗?"楚樱收拾着衣物,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突然关心起将军来,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若离这才想起秦陌寒来,不知他受伤了没有?他既已认出那个人是谁,为何偏要追去?难道……他在躲大哥和父皇?可他又为何要躲!?......

关于他,她有太多的不解,但此时,却不愿想任何了……想来出宫后,与他也不会有再多交集了

吧……至于那些秘密--也将永远地封印在未知里,慢慢的随时间变淡变远,直至散了、无了……….

甚至他这个人......

多年以后--

或都是一个分不清是虚是实的缥缈幻影了罢.......

“应是寻刺客去了……你去探探吧……平安回来报我一声便好。’纵使有千般未解的事情想问,她却不想与他再有过多牵扯,他此番不知目的地偏袒大哥总是让自己徒生不安。

楚樱不觉加快了手下的活,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衣物便二话不说地出去了,这一切,若离全看在眼里。

她望着楚樱匆匆出去留下的帐帘在风中急剧拍打着门框……

若有所思。

这几日过得清闲,小帐偏僻又无人问津,自从楚樱回来报了秦陌寒平安,她便接连几日呆在帐中再未出去。她有些怕……怕再听到什么转折的消息....

枫启然和契凌王时不时邀她去狩猎,她却无心,寻着各种借口一一回绝了。奇怪的是,斯琪萨一次也未来过,只听说循着旧例她会在自己嫁去将军府邸之后的一月内准备婚仪……转念一想那日晌午的对白……却也不怪了。

不知不觉秋狝便结束了。斯琪萨虽只预设将军妃妾之位,隗北隅王却对这桩婚事极为看好,前晚热情地举行了盛大的饯行宴,第二日清晨车队便上路了,而今时随车护驾的……却不是秦陌寒。

此时若离正坐在颠簸的马车中、趴在窗前迷茫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沉醉在这片空旷和静寂中…….脑中一片空白……

“公主可否实言相告……将军………如何伤的?” 楚樱犹豫着,断断续续地连着话胆怯地试探着。她自知以她的身份境况不该关心这些。

“他伤着了?”若离疑惑,当日并未见他有伤,即使到最后一刻拥抱着他都未发现。

“可不是!奴婢去看时,左颊上如此长的一道漓祭刀痕,险些穿了眼!那鲜血还直淌呢!”楚樱有些着急。

听闻此话,若离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当日的刺客用的全是羽箭和短剑长戟,却唯独没有用刀的......漓祭刀的痕迹极易辨认,为番北独有,想来这刺客若真是二哥的人便更不会有……不过看楚樱紧张的神情倒不像是装的………

那他的伤.…………又从何而来?

他只身去追二哥……那后面的事………自然只有他二人知道!

内心忽然莫名搅起一丝波澜,有些惊骇,又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好要离别了,又每每放不下........

“或是……当时混乱,我未看清楚………”她寻着话辩解着,“宫中有些治伤的药,都是母后留下来的,效果极好,回去你拿给他!”

“嗯……” 楚樱不明就里,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问什么。

过了半晌,车队穿行在山路上。一面是茂密的丛林,一面是高悬的山崖。若离倚着窗,静静地望着悬崖对面光秃秃石崖上依稀攀崖而上的几棵翠柏,望着望着……便出了神。

“楚樱……”她轻轻唤她。未得到任何答复,但她确信她听到了并预测到了什么事--因为她在静静等着。

“我把你嫁予他……”

“你可愿意?”

她未回头看她,只给他留了一片空间独自认真思考。

“将军可知道?”身后传来楚樱的问话,只是并不坚定,还隐隐带着些悲情。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乎什么 --她担心秦陌寒想要娶的本是自己,她担心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知道。”她坚定诚恳的话使她安心,却又让她的内心更加徘徊。

“所以……你可愿?” 若离收回身,一挥手将窗帘降下。此时车内无了灿灿的阳光晕环,只剩了二人在黑影中对面相视,顿觉空间狭小了许多,内心的距离也狭小了许多。她不容她再躲避目光,自己的婚期近在眼前了,自己需趁早物色一个可靠且真诚的人入将军府。现在………该决定了!

楚樱默默垂下眼帘,她在认真思考着,目光却呆滞茫然。许久,她咬着唇轻声答:

“我不知道。”

眉梢微蹙、目光游离彷徨、茫然无措。

若离看到了她的犹疑,但此时却倍感欣慰。这比她痛快地答应更让人心疼….…她知道当初是自己误会了,楚樱本不是他的人--确切地说,她不确定自己是谁的人,便只能尽靠感知了………如今看来,至今她仍不确定…….

“我舍不得公主……”

“可是我……我好像……”她越说越怯,越说越不确定。

“越来越担心他了……”

她真挚地望着若离,想要从她眼中得出确定的答案,却什么都没有。她继而垂下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半晌、她默声道: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若离望着她游离扑朔的眼神,却无了话。她想,自己是懂得的!她现在的心境就仿佛当年自己在玄灵寺对大哥的心漾一般,茫然无措.......却莫名希冀期盼着什么…….

“没事………你多想想……不急着答!”她以真诚和善的微笑安慰楚樱。继而掀开窗帘再一次趴在窗上望着窗外。却不知觉刚才过了多少时间,现在已近京城了,已偶尔能看到零星的商贩沿街叫卖。

身后的车内,楚樱一直无再多声响。

直到车子驶入皇城宫门的一霎那,她才听到身后的轻然之音:

“或许……时间……会让一切好起来吧……”

她笑了。

她从未如此坚定地看到自己和大哥的未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成功了……再无什么可以阻碍可以羁绊了!

但愿真如她所说,

时间--

会让一切都好起来..…

多年之后,

秦陌寒与她...…

无情亦有百日恩。。。。。

而自己与大哥..……已至天涯。

笑谈往昔,相倚尘暮…..

共赏落日归处。

回宫后的一个月,若离未出几次离显宫,少数的几次请安也是随后宫娘娘们一同,结束后便早早回宫,再无多逗留,也无人看出什么。她自知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低调、不招惹是非、不结恩不结怨……一切自然便好……

不知不觉,一月的光阴便过去了,明日晚便是大婚。此时若离正茫然望着窗外想着自己和大哥的种种,手中紧握着暗器上取下的叶刃、下意识地在母后留下的青铜麟铸上刻划着……….由于想得入神,也未注意手下的动作,不多时便将那青铜划得满是密密麻麻的浅痕。

这些痕迹就仿如自己如今交织盘绕的思绪,毫无端倪……自己想要看清他身后的秘密!--那注定与母后有关的秘密!如今却失了机会……

也或许--从未失了机会!

只是自己为一己之私却步不前不再过问........

她不知此次自私任性的选择是对是错!她不想辜负母后!不想辜负自己回宫的唯一目的和夙愿!

可她真的怕!--怕这一切秘密的澄清将以自己的命运为代价!

她痴痴地望着满是创痕的青铜,思着思着,便刻出了半张金色的假面,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迹。

“楚樱!把这个给他送去

吧……” 她没说理由。说实话,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因自己受了伤吧……又或许,只是想还他这份恩吧……

他与母后究竟是何种情谊自己不想过问,也自知内心终究承受不起过问后得到的结局。她只想让这块青铜给他留下一些唯美的念想......

无论这念想属于母后还是自己。

楚樱的眼神显出惊异,若离在即将随太子出宫之时还亲自刻了假面赠与秦陌寒,她自觉不妥、心中也有几分不明不白的介意,却还是应着,接了东西便去了。

若离独自用了晚膳,见楚樱还未回来,便未唤一人、轻悄地出了离显宫。

或许........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再看看这宫殿--这母后曾经住过的地方……

但此时,却莫名……却无甚多留恋了。

.……….至少不似上次那般留恋了。

因为那唯一留恋着的……将随自一同上路了!

他在--心便安了。

她沿着巷子穿行,忆着过去种种,那淡淡的留恋味道却始终无法压制内心对未来幸福的无限憧憬。那阵阵总是在不经意间莫名而来的喜悦攀上眉梢,令她不自知地脉脉含笑。

对面过来三五个宫女,领头的正是御前侍奉的珊儿,她是当初从太子府出去的人,一直如亲姐般当真为着若离好。她依着礼仪跪地行礼,若离忽感鼻尖发酸,她刚起身便被若离抱了个满怀。

她犹疑片刻,也不顾了旁人的猜忌,抬起手温柔地抚着若离冰凉的脊背………透过单薄的衣物,她能感受到这小小人儿遍身透出的寒意。

若离什么都没说,只依偎着她。过了一刻,珊儿趁机隐隐凑近了她的耳朵悄声道:“明日公主需循例执婚仪、着锦饰,奴婢会照看着楚樱姑娘在他处着了相同的,侍毕后公主寻个借口撤下人便可…….离显宫外西南的凌英树下栓了陛下赐的快马,上面备了乌色的斗篷,公主执此御令无人敢拦的……..太子殿下在宫门候着,公主别误了下钥便好……” 她将一块御令交到若离手上,从她紧紧环绕的臂弯中抽出来。她冲她微笑….…那笑是安慰、是鼓励,是承载了自己不能实现的愿景的祝福与希冀。

她驻足。

远远望着珊儿三步一回头离去的身影,她笑着..……笑着…..

眼中却有晶莹的东西滚滚闪动。

待珊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边缘,她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经过的高墙红瓦、草木陈设从来都无如此灵动过,每一步引着逝去的故事扣人心弦,每一物映着夕阳余晖熠熠惹眼。

不知不觉,她已行至那日险些被枫若青逼落的湖边。恍惚片刻,正欲移步,身后忽有人叫她。

“若离?”

正是凉亭传来的!当日被五姐威逼的一幕幕似重新浮现……她也是坐在那凉亭叫住了自己!

她当是枫若青,因为她经常来这……听闻她母妃的遗体便在这湖底。若离怕她故意寻衅报复,只做没听见,不觉加快了脚步继续走着。

“七公主!”

她这才驻了足,待后面的人近了些,她才听出是睿姬的声音。

若离转身向她行礼,未料到她竟也只一个人出来。徐睿微微笑着回意,忽念起当年初见时自己还莽撞地向若离行着礼,顿生时迁境移物是人非之感,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公主......”

“要走了?”

她垂着头,轻声问,又不像在问,只默默地陈述着。

若离有一刻的恍惚,但还是抱着侥幸:

“是啊………”她咬着唇随和笑笑,“婚事………岂是我能拒的?”

“着实不一样了……”徐睿垂下头,眼中有些遗憾,却仍笑着。

“两年了。”

“如今……小公主与我说话.....却也隔了心了……”她无奈地苦笑。

若离心中猛地一震--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出逃的事!?她此番来又是做什么!?

既然话已说开,自己也没必要再笑脸相迎了,似所有的激愤在一时间涌起,紧绷着心弦,她立时严肃起来:

“你阻止不了我!”

她隐隐感觉到不祥的预兆,像是什么被侵犯了一般警惕而质疑地望着睿姬,眼神中的坚定在夕阳落入远山的最后一丝光韵中散发着莹莹异彩。

徐睿随和笑笑,“公主为何要走?”

见若离不答,她又追问:

“公主到底是在逃命………还是在逃婚?”

--像一锤重击打在内心深处!

的确,自己从未扪心自问过出宫到底为了什么!或许他时若得了此机会还会掂量轻重犹豫一二,但此时的婚姻却在瞬间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这--或许是自己始终不敢面对的问题……怕自己没有答案……怕自己莽撞地决定出宫本就多半是为了逃避这场婚姻....…!

“如今看来………不都一样

吗?” 若离垂下头,她不想过多纠结于原因,只愿寻着那能够摆脱一切又得到一切的美好结果而去。

“公主觉得这宫中………只可嫁一人吗?”

若离忽抬眼狐疑地看着她的双瞳,在这之前,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却没想到她竟也在高超的伪装下暗中酝酿着什么,直待有朝一日在这关键时刻掀一掀波浪扭转乾坤!

她惊骇地怔怔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妾弟………齐王徐振……公主可倾心?”

见若离仍张着炯炯之瞳望着她,睿姬补充道:“妾弟素来属意公主,只是未得面缘罢了。只要公主还未嫁,一切就都有转机。"

若离知道那齐王徐振虽在秦陌寒手下为武将,却是太子党中人,睿姬也正因如此才以为得了很大的胜算,她料定了自己会不惜一切帮大哥!

可自己有自己想追寻的!只想自私一次!--这次,自己不能放手!

“我和王爷素未谋面,与其如此折腾……我还不如嫁了秦陌寒!”若离婉拒,她从未见过齐王,只去年他娶侧妃时在殷政殿从枫泾口中听到了一声传报,过耳即散。他在自己心中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如今都快忘了有他这个人了。

“谁都不想折腾,可公主嫁不了将军!”睿姬的话如此坚定,似另有深意。若离静静地等待她的解释--那些自己一直以来屡次相问而不得其解的答案。

徐睿继续道:“将军不敢娶殿下,王上也不敢把殿下嫁给他,因为将军有野心!”她严肃地望着若离,眼中全是警告的神色。

她不想信她!但不得不信她!她的弟弟是太子党的人,她与他们离得最近,利益面前她掂得清孰轻孰重,更没有必要骗自己!从前自己曾隐隐猜到过关于秦陌寒的种种,但由于他拒不承认,自己每每抱有一丝侥幸懒得再管,甚至侥幸地以为尽皆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而如今,从她口中说出……她才信了!

--毫无怀疑、彻彻底底地信了!

“若不是他有做王的野心,便不会惧了那圣女的谣言!迎娶殿下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就这么轻易放了?说明他心中有鬼!没有更合适的理由让他处处躲着殿下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当年的离显皇后叱咤天下,圣女一声号令四国无不服从!那权势之大就连陛下都要礼让几分。不错!的确是一日日积累的隐忍让王上对你母后逐渐痛恨,可你知道是什么逼他在朝堂上最后决定拿起剑的!?”

若离一脸茫然无措地望着她,嘴角无规律地微颤,眼中的东西带着惶恐不安肆意打着转。

“你母后………当着文武众臣的面……说……”睿姬望向她的眸子,很认真、很诚挚,

“秦陌寒……才是未来……主宰天下的人.….…”

很轻、很静。

没有一丝呼吸声。。。。

“之后.......

“她……...”

“便再也没有醒来……”

忽一滴泪滑落面颊。

忽而涌起的阵阵痛楚搅起一连串的心颤,她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直到隐隐尝到鲜血的酸涩味道…终于知道!自己与他!

--本无关的两个人--为何总是在冥冥中荒唐地相竞相克、相杀相生!原来这命运始于前世,这注定的恩怨牵连终究剪不断!

睿姬望着若离,有一瞬的心疼。

“她是圣女……预言无论是真是假……天下皆会信,你父皇信了、太子信了、众臣信了、天下人信

了………!”睿姬轻蔑一笑,“如今看来……他自己也信了……”

见若离仍沉浸在彷徨中,她也不急于求一个立即的答案,遂继续言:“公主可知将军脸上的伤如何得来?!当日他跟本就没有去追二殿下,而是在躲陛下和太子,二殿下又怎么可能伤了他!?那伤的痕迹明显是二殿下独有的漓祭刀,这分明是他自己弄来给陛下和天下人看的!分明无声地明示了这发生的一切刺杀都是二殿下所致!!!太子出宫后这空悬的位子便只剩了二殿下一人,将军在此时明示这些无疑是在逼陛下做选择!!!”说起这些,她的情绪倒激动起来,不似之前那么镇定。

“你是二哥的人?”她如此坚定地知道二哥并未伤及秦陌寒,必是二哥对她什么都交代了!

此时若离的眼神中满是怀疑,经了初入宫时、元宵节晚和前几日的三次刺杀,她已对枫溟恨之入骨,却不知他背后是否也对父皇做过此等小人之举!而此时若离看面前这位的神色不觉多了几分敌视和狠戾。

不过她此时并不打算追究。

睿姬见自己一时激动说漏了话,遂避开眼神僵硬地敏敏唇,不承认也不辩驳。她希望侥幸避过,遂继续着她的话:

“公主也看到了,如今将军与陛下的对峙已入高沚甚至一触即发!只待着公主与太子出了宫便可毫无牵绊毫无顾忌地痛快淋漓博弈厮杀!先时陛下给将军下了药,而将军如今又欲打压二皇子--他们已经等不及了!甚至在你们还没出宫前就已经等不及了!!!”

“陛下年迈、总要传位的。若是之前………再怎样他也会偏袒自己的儿子!但如今………这发生的一切刺杀--不管是不是二殿下做的--陛下都会有所怀疑!到今日却要如此荒唐地掂量轻重了!!” 她轻蔑地苦笑,她不知道一直以来自己为枫溟付出的一切会不会因秦陌寒的一个微小举动付之东流,不知道这一切在多年以后还会不会有所回报……甚至不知--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选错了人!

“公主和太子殿下在宫中,既不会偏袒将军也不会偏袒陛下,你们和天下人是一条心的!你们要的是和,而他们要的却是权!只有公主才是牵制陛下和将军内战的唯一筹码!!!这国家,陛下和将军缺一不可,倘若真的内战,敢问四国争霸,契凌又能存活几时?!到时候,公主和太子殿下所向往的“天涯”又在哪!?”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高扬,不知在这静谧的茫茫夜色中传了多远。

的确!这国家,陛下和将军缺一不可……这连睿姬都能看出的大义,他们会不懂吗?为什么又要竞相争执着打破这和平的局!?到底谁在逼迫谁、谁又在利用谁?!为何自己努力地维持、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局面而不自知!?

她相信这段慷慨陈词是徐睿的真心话,起码不是二哥派她来的,因为大哥若留下,那太子之位便永远轮不到他。但如今睿姬找上门来,也一定不止欲以民族大义游说自己这么简单!她一定有不可言述的目的!

“阻止我们……天下人……有天下人的道理……”

“那娘娘的道理……….又是什么呢?”她坚定地望着她,警示着其中道理自己必深究到底,否则自己不会全然信她。

睿姬见此番逃不过,遂浅浅叹口气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公主知道,妾弟……是太子党的人……”她有些不情愿,语气也沉了许多,

“太子若走了……留下这些人.………”

她敏敏唇,犹豫着不知怎么措辞,

片刻,她轻声道:“……等死吗?”

她无奈地望着若离,眼中是无尽的绝望。

她说的不错。若离心中再清楚不过,以如今父皇和二哥对太子一党虎视眈眈的形式,大哥留下的残党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他没交代什么吗?”若离本以为是大哥给齐王交代了什么,睿姬才知道自己要走的事。

她轻蔑一笑,

“什么都没说。” 她冷言,回答得干脆、却不甘。空洞的眼神呆滞的望着地面,仿如死尸一般。

她稍平复了下情绪,眼角挂着泪,却轻蔑地笑了:“太子殿下……公主可知王上为何王上虽忌惮太子身世却迟迟不敢废太子?!只因太子太过强大,王上怕了!……但若太子出了宫,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太子”二字一旦被人摘了就再也寻不回了!!!”

“那娘娘……究竟是大哥的

人……还是二哥的人?”若离望着她,她越来越看清了!--出于保护弟弟,她不得已暗中维护太子。但二哥……或无感情,却亦是她为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只是若离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脚踩两只船的结局只能是跌进水里.......

徐睿默然了。同样未回答。………只因无法回答。

自己心里亦不明,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续言,“太子殿下如今已经借助各派势力扫除了朝堂大多劲敌,离权倾朝野甚至君临天下仅差一步之遥!我们当真以为、、、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她紧紧咬着唇苦笑,却隐隐闪着绝望的泪光,“我们当真以为……我们的时代…....已经指日可待了……然而一切的变化,却让他功败垂成,也让我们落了空………”

“看来在他心中……”她轻蔑一笑,“我们多少条命………都不如你重!”轻轻地,两行泪从面颊滑下。

若离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只知很难受、很难受........

“我希望我们会有一条出路……哪怕是一条活路!………可……我们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儿!在公主眼里……恐怕他一直都那么美好吧?其实他……”她想说!可面对面前这个对爱情和未来充满迷茫向往的纯洁女孩却不忍开口。

她敏敏唇,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总之,他走了……我们这些人..”她随和地莞尔一笑:

“死不足惜。”

很轻很轻......

--似早已看开了看透了并料定了结局,也便顺遂着命运不再做更多的抗争了。

如鲠在喉,若离心中百般难受。不知为何突然同情她……自己已不想纠结大哥在她们心中究竟有多少罪状,或许自己只蒙蔽着双眼不想知道......

但确实信了!…自从自祁兰夫人口中知道大哥眼见着利箭射向采菊而不施援手、自从猜到大哥利用斯琪萨的清白来救自己和秦陌寒、自从看到斯琪萨脸上留下的大哥无情的掌印……就已经隐隐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终究是自掩了双耳不愿承认罢了……

但.....

自己信着,始终信着!

他……无论如何.…

对自己--是全心全意真挚着的!

如今……什么都不愿多想!

只想和他--

一同离去!

-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知道吗?!”若离望着这片寂静的湖水,强忍着内心即将爆发的悲楚,“当年……就是在这!我被五姐威胁……我以为是祁兰娘娘救了我……她放了黑猫,她就躲在这块石头后面!”她指着旁边的巨石,“还有采菊离去的当夜……我也相信是她救了我.…”她笑了,说不清是什么心境,只觉一切都如此美好却又荒唐,“可她却说不

是!………然后她就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但就在我进去之后……”她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还有泾儿……就在那!两年前,我第一眼看见他!……”她指着不远处漆黑的灌木丛,“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收了我的手帕……与我亲近就要受人针锋相指!……一夜间.....彩蝶遇刺了、采菊死了……泾儿中了毒…….肖娘娘上吊了………” 她越说越激动,现在不知觉已是满脸泪光纵横交错,她此时只想不管不顾地将自己压抑多时的委屈和痛苦还无保留地倾诉而出!

“我还记得..….就在那个兰亭.....我亲眼看着番锦逼肖娘娘割了舌头…”激动之下,她也不再坚持保守什么秘密,况且番锦的事过去那么长时间也不会有人再追究了……而今留下的,却只是自己--这作孽之人内心的罪责越来越深重!

“她当时本可以逃的!她是为了护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护送三哥出宫!……”

“母后去了,一切都淡了………偏是我进了宫后……父皇和秦陌寒的争斗又无端起了……”

“我本不想……可这桩桩件件似乎皆与我有关.…………”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因为我!”

“我不信!……我本不信什么圣女传言的……”她哭得委屈、梨花带雨......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

“我究竟………是不是……”

“来...….”

她紧咬着牙关,抽泣了多时才挤出一丝飘微哽咽的虚语:

“亡天下的……”

睿姬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未言一个字。她的内心深处亦怀着深深的触动--刻骨铭心,椎刺心底。她能体会她的心境,却也无奈,因为--她无法回答她。

这传言,对她,对自己,对整个天下,始终是个也只能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或许,直到她们的生命尽头,这所谓的命运才得以一一验证罢……就像离显一样.......

但谁又知道,离显的命运终究是因圣女注定的因果,还是本没有什么、仅仅一步踏错呢?

“或许你们……”

“还有我们……”

“都是自私的人罢……”见若离不答话,她善意地无奈苦笑,“好好想想吧,我不逼你..……”

“想明白了……来宫中找我....我自有办法让你变成齐王正妃!”

她朝她摆出一如既往饱含深意的神秘微笑,似是安慰,又似别的什么。

“不过………公主的时间……不多了。”她僵硬地抽动嘴角笑笑,在若离模糊的视线中行了个礼,遂转身漫步离去,一直消失在黑暗中。

若离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许久,她内心仍徘徊着,却不欲再犹豫--说好要走的!

不错….…都是自私的人罢了……

既然秦陌寒和父皇自私了,他们不管国家存亡,而自己又身居何位?又何必自寻清高佯装仗义?!这样想来,自己才是最有资格自私并自私得最坦率的一个!

她转身准备回去收拾行囊。不料刚转身,却见不远处枫若青正对着站在对面!

她正屹立在空地中间,明晃晃的月光穿透巨石的暗影直洒遍她漫身的红绸格外犀利惹眼。

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和徐睿的………尽皆说了!不管她抓住哪一个细枝末节宣扬出去,都足以破坏当下自己安排的事态时局!……她不知她听见了多少!但现下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况且她已从枫若青笃定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她欲上前寒暄,顺便问个明白她的意图。不料刚迈开步,枫若青却什么都不说、毅然转身快步离开。

这不像她!平日以她的性格必会当面奚落一番,然而恰恰正是如此简单的人虽不好控制却容易对付,起码不会暗地捅刀子!…但如今,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定是心中笃定了要去搅局了!

这种瞬间将命运交由他人--特别还是自己并不信任并与自己有仇之人--的感觉令若离心中一片心虚混乱、像有什么东西四处碰撞着,接连不断警示着不安。

“五姐!”“等等!”

她快步追上去,可枫若青却加疾了脚步。待她过去,那身影却已消失在亭台黑影的尽头。

“我知道你倾意他!”

若向着四处无边的黑暗大喊........

可她不知……她是否听得见.......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我许你将军夫人之位你可愿!???”

情急之下,只有这样才是枫若青唯一的牵绊,也是自己唯一争取命运的机会!!!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响声……她好怕!--怕她没听见、怕她听见了不答应、怕出不了宫、怕一切秘密都超越了事实而公之于众、怕牵连了更多的人重蹈祁兰和肖晴落的命运、怕………

她茫然地望着、等着、盼着...

四周的沉夜从无像此时一般的空洞、死寂…..

许久。。。。

那茫茫黑暗中不知从哪传出一句似有似无而又果断的飘荡回音:

“成交!”

那声音回响碰撞着,一直随着风声打着旋儿飞上树梢,转瞬便无了。

心中像一块大石落了地,又像险象环生后的欣喜--她会心地笑了。

她沿着漆黑沉夜中的小路准备回去,未走几步,倏忽间见楚樱的身影站在对面......

她驻足。

远远的.......

相望两无言。

良久……

楚樱仰起脸向她欣然微笑

轻言.......

“公主早回吧!”

她抽动嘴角,

“明日要准备的事……”

“还多着呢!”

声落,

她默默转身离去。

望着她身影消失的茫茫黑暗....…

眼前--

只不断浮现着她转身的一瞬间。

她眼中.....

沉夜下......

似有闪亮的水晶--

在滢滢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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