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正好来喝药吧。”
方才醒来没瞧见她,他心还没由来的慌了一下,原来是熬药去了。
他想接过药碗,可手脚仍虚软无力的,甄宝宝见此没有说别的,径自舀了匙汤药便往他嘴里喂。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张了张口,只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怎么也发不出正常的声。
“这样啊?该不会是天生聋哑吧?如果是天生的话我可没法治。”
他才不是!他只是、只是说不出话而已,才不是天生的哑巴,而且什么聋子,他能听见她说话的好吧。
看见他微恼的模样,甄宝宝恍然大悟,“喔……不是天生的啊?那就应当是你体内的多种毒素导致的,把嗓子也腐蚀坏了,无妨,只要不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就好说,总能慢慢调理回来。”
再喂上几口药,没等他咽下,她又问:“那,你可否识字?记得自个儿的名字吗?如果不能说,就写出来吧。”
他停顿一下,点头,又飞快摇头,刚肯定又马上否定,叫人摸不着头绪。
不过甄宝宝个性开朗、不拘小节,就算没人搭理也能自得其乐,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多少也能摸出几分她的脾气。
“我见你总是呆呆的,这会儿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会在人伢子那里关傻了吧?”
“……”哎!有口难辩,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忘记”两个字。
甄宝宝一怔。“忘记?是忘记自个儿是谁的意思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打哪儿来?家里双亲是否健在?或者还有别的亲人?”每问一句,他就无助地摇一回头。“如此……那十几种毒果真把你给毒傻了。”
“……”忘记跟傻了有什么关系?他智利又没有退化。
“既然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治好病也需要一个过程,那在这段期间里我们也不能总喂来喂去的,不如,我来替你起个名吧!嗯……”甄宝宝点着脑袋思索,“你要代替小宝贝,要不就叫你大宝……好好好,别瞪,换一个不就得了?”
虽然没发出一个音,但眼神倒挺有杀伤力的!
她思索间又有一搭没一搭喂了他几口药。“咱们村子里那些大娘生孩子,都喜欢起跟动物有关的名字,什么狗蛋儿,大牛,三虎,说败名好养活,要不咱们也来比照来办……又不好?”
床上的人眉头都拧成麻花辫了,喝苦药时都没见他这样愁眉不展。
他严重怀疑她根本就是在存心整人,那三个名字一个比一个难以入耳。到时候他俩出去,她当着大家的面叫他狗蛋儿,那还不如别给他治病,现在就让他死了算了,光想想就一身恶寒!
敷衍,她其实就是懒得动脑筋,偏生这人已是他的主子,她如果执意要给他起名叫阿猫阿狗的,都由不得他反抗。
甄宝宝寻思一阵也烦了,耐心告罄,抬腿甩掉绣花鞋,用脚朝桌边书册一挥,足尖随意翻开一夜,念出目光所及的第一句——“初月如弓未上弦”,就这个了。
哪个?这也太随意了吧?难道要叫他“未上弦?”
他眼神极其抗拒。
弄不好这就是他要用一辈子的名字了,他不想是她用脚丫子随意翻出来的三个字。
“收起你哀伤的眼神,真难伺候,要不你自个儿挑!大宝贝、狗胜子、还是——初月?”
初月?原来是这个。
初月,初月……还蛮好听的嘛,他明显松了口气,终于点头。
“哈哈,还挺知道好歹,看来你不傻嘛!”
“……”拜托,他本来就不傻好吗!
别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怀疑她压根就是在刷弄他玩,方才什么大宝贝、狗胜子的,就是存心吓他,他再驽钝,也能察觉出自己成了人家逗闷子的对象。
“真可惜……原是想让你代替小宝贝的,你知道吗?它好乖的,又很贴心,总会在门口等我回家、替我守门、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声叫唤,还会听我说心事,会把自己卷成一团转圈圈,每回都把我逗得好开心……”
怎么……听起来有一丝诡异?小孩儿会把自己卷成一团转圈圈吗?还有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声叫唤?
他愈听愈不对劲,可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虽然隔壁摊卖馅饼的大叔总是不太喜欢它,说它是其貌不扬的丑土狗。但是我一点也没有嫌弃它啊,因为在我最初把它捡回家的时候,就知道它是这个样子的,它虽然一身伤病,还瘸了一条腿,可就像全世界的娘都不嫌自个儿孩子丑一样,我就是觉得,我的小宝贝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狗,它的眼角那么好看,毛那么顺,我就是不管怎么看都喜欢。”
狗?
天!这误会是不是弄的有点大?她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说一只狗?
他几次替她揪心、每每想起她如此年轻就是去了孩子,都暗暗为她不平,现在,她却告诉他,那只是一只丑土狗?
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要他代替一只狗?
“你看你看,你又是这种表情,是瞧不起我的小土狗吗?”
一股急于发泄的情绪,慢慢地、慢慢地涌上心头,汇聚成压抑不住的……想抡拳的冲动。
他欲哭无泪的仰起头,默默望了望窗外无限寂寥的清冷月色,一如他此刻沧桑破败的心境。
最初那一腔以命相报、肝脑涂地的澎湃热血,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连个灰渣渣都不剩了!
初五,市井商铺就恢复了营业,她白天得推着摊车到市集里卖小吃,无法再居家时时看顾着他。
没办法,毕竟如今有两张嘴要等着吃饭,而且他身体里还残留着多种余毒,除了维持正常家用以为,还需要银子买一点调理的药材回来。可左看右看,甄宝宝都不像是擅理钱财的人,光看她能拿出全部家当买个病秧子回来,还连还价也不懂的潇脱劲儿就知道了。
经过她的悉心调理,他已能下床走动,也能在身体负荷得起的范围内打理一些简单的家务琐事。如今看来,倒还真不如如她所言,完全比照小宝贝的待遇,只要会圈起身子追尾巴、能看家护院、在有动静的时候叫几声就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