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白云山一座存放兵器的山峰突然起了山火。
火势极大,却不见浓烟滚滚,只是红了一小半的天,细看过去,似乎还泛着紫气。
值守的弟子见火光不对,忙不迭地发出了信号。主峰上的弟子收到信号,那口终年不动的钟,此刻派上了用场。
“咚——”
“咚——”
“咚——”
钟声一响,进入梦乡的白云山弟子几乎都爬了起来。
“多少年没听见红钟响过了,快快快!起来起来,注意警戒!”
“起来起来,大家在院子里集合,注意四周,有情况立刻上报!”
“什么事啊?发生什么了?”
短暂的慌乱之后,弟子们在长老和教习的安排下,有序前往出事的山峰灭火。
又调集了不少修炼水系灵力的弟子,忙了许久这才堪堪止住火势。
舒宁站在藏书阁顶楼的阳台上,靠着栏杆,遥望着火光渐渐熄灭的山峰,蹙了蹙眉。
峰上人不多,主要存放着一些兵器,里面还有锻造兵器的场所,也可以说是弟子们平日里上兵器课的地方,夜晚值守的弟子有两名,轮班换岗。
这地方说重要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重要的是这么多年,白云山第一次发生火灾。
那不是普通的火。邪火起的不明所以,眨眼便烧了大半个山头,似有破竹之势,将那值守的弟子吓得不轻,灵力不济没来得及跑,被火舌缠住,眨眼便没了。
千景煜唤来火龙驹,前往山峰和弟子共同灭了这邪火。
熄灭后,仍是一片红光,四周散发着烧焦的味道,紫色的光若隐若现。
他以灵力护体,步入林中探查着。
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在,几位长老欲拦住千景煜。“景煜,别去,这邪火起因不明,怕是再卷土而来……”
火龙驹跟在千景煜身后,亦步亦趋,回头看了一眼掌门和几位长老,意思是有它在,让他们放心。
是了,火龙驹喷出来的火杀伤力极强,怕是除了魔族的焚火,还有天界战神所用的燃火,再无能与之匹敌的。
魔族世代继承人相传的焚火早在神魔大战,魔尊陨落之时随之消失;而天界战神,也早已神陨,唯一剩下的那簇火苗被保存在天界神冢,等待下一任战神的到来。
掌门目光幽深,看着千景煜的背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只是从《六界篆书》中了解到的。但据说,白云山先祖的始祖,其实也是经历过那场六界大乱斗的。
那时的人界太过脆弱,几乎是寸草不生浮尸遍野。始祖仁慈,利用一身医术济世救人,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六界篆书》也不只是一本书,而是一块见证过六界之乱的有灵识的石头,被始祖偶然所得,带在身边,久了便成了一本书,一本永远在更新不断增加文字记载的书籍。所有它见过的东西,都会被记载下来。
千景煜得到火龙驹这个坐骑,原是个意外。
六界之乱主要是神魔大战,以神族取得胜利告终。而正是因为这次大战,巨大的力量导致时空被撕裂,各界不仅出现许多小空间,秘境,甚至还出现了流速快慢不同的问题。
虽然后来神族不断修复各处,但还是有不少的秘境被留了下来。
火龙驹便是千景煜在一处秘境所得。
那时他身处绝境,以为自己快要被妖兽撕裂,却没想到火龙驹从天而降救了他,不仅送他出了秘境,还认他做了主人不肯走,乖顺的像只猫儿。
众人忌惮白云山的原因不只是白云山的底蕴深厚,更有千景煜和火龙驹在。
火龙驹一出,寸草不生,以一敌百不是说说而已。
“找到了!”千景煜自烧焦的林中出来,带出一截未烧完的树木,也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紫红色气息,侵略性极强,比火龙驹喷出的火还要纯粹……我猜测,这可能是传说中的焚火!”
“焚火?!”
此言一出,掌门和长老们都一脸震惊,他们当然知道不是普通的失火,但谁能想到这是消失灭迹四千年的焚火?
掌门紧急遣散了救火的弟子,安抚了一番,只留了一些人在这儿守着,几位长老急急忙忙回了主峰大殿商议。
掌门端坐最中间,五位长老依次坐下。
大殿中间摆放着一本《六界篆书》。
“焚火,乃是魔族统治者世代相传,那火只能存于统治者体内,炽热无比,需要靠实力压制炼化,所以历代魔族继承人实力都不可小觑,比之天界战神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四千年前的六界之乱中,魔尊帝豪与二位护法被战神紫翊斩杀于神魔之墟,魔族消停了一个月便又卷土重来,魔族太子继位为帝景,斩杀战神紫翊,十位神也相继陨落……天帝悲痛,与帝景战于神魔之墟,双方平局,几乎是两败俱伤。”
“魔族二皇子为替父兄报仇,擅自带着魔兵偷袭神界,死伤无数,魔二不敌,被赶来的帝景救回,妖王与妖后生生被焚火烧死,神魔两方对峙了数月,天帝陨落,天界太子风云即位,最后……天界司命献上了一上古禁术。”
“祭人铸剑。”
千景煜皱眉:“祭剑?那被祭剑的人是谁?”
掌门叹了一声:“妖族公主,白星河。”
千景煜冷嗤一声:“枉为正道,如此无用,不好好提升实力最后竟然牺牲一个小姑娘。”
“非也,自古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正邪之分实难分辨,我们姑且把它归咎为立场不同。”掌门又说回了这个星河公主,“这个小姑娘可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公主。她实力非凡,神魔大战她亦有参与,她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伯父伯母被烧死的。”
二长老问道:“伯父伯母?敢情这小公主不是妖王夫妇的亲生孩子啊?”
“这就是选中星河公主祭剑的原因。她的母亲是妖王的妹妹白魅姬,而父亲,是魔族上一任魔尊帝翀。魔族那时内斗严重,因不满帝翀与妖族结亲,帝豪斩杀帝翀成为新一任魔尊。”
五长老:“所以这位小公主可是妖魔的后代,那岂不是个怪物?”
掌门:“所以这位一直养在妖界的小公主天赋极高,但妖王为了保护她,一直压制她的实力,且她身上有魔族的血脉……”
千景煜:“所以他们选中这个小姑娘,其实也有私心,他们看不惯她的魔族血脉,正好一并除去。”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真相是什么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但星河祭剑是事实。
“说回这个焚火的事儿,星河公主祭剑后,天帝风云利用祭剑与帝景战于什么之墟,斩杀帝景,利用阵法将剩余魔兵尽数封印,至今神魔之墟还封印着当年作乱的一些妖魔。”
“不仅如此,此后作乱的妖魔鬼怪便都尽数关在里面,凤凰族奉命世代守卫神魔之墟。”
千景煜:“师兄,跑偏了。”
掌门清了清嗓子:“咳咳,那既然帝豪帝景都死了,那个什么二皇子也被封印在神魔之墟,那焚火自然也没有了嘛,怎么可能突然现世跑来袭击我们一个人界的小门派……”
众人也正疑惑呢,可千景煜说是焚火,他们比对过了《六界篆书》,那也没错。只是这焚火骤然再现世,属实让人震惊。
掌门有些头疼:“咱们小门小派的,也不参与什么世俗争斗,就算是魔族二皇子从神魔之墟逃出来,也犯不着来袭击我们啊……”
四长老斟酌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江湖各界以加强防范?”
老头儿无奈摇头:“还未查出是何缘故,况且门派选拔还未结束,恐生事端。”他看向几位长老:“对了,后山招云广场那可还好?”
千景煜:“我让人去看了,待会儿有人来回禀。”
话落,便有弟子在门外道:“掌门,各位长老,弟子看过,客院的人一个不少,都睡着了。弟子察看过并无异常。”
掌门朗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听着那弟子的脚步渐远,几人这才继续。
“为今之计,只能先找个由头安抚着底下的弟子们,别走漏了风声。然后再暗暗探查着找出蛛丝马迹,若真是魔族卷土重来,怕是麻烦大了。景煜,这件事情交给你,”掌门看向他,提醒道,“还有你身边那女子,最近动作频频……你自己注意,别出了什么差错。”
千景煜道:“是,师兄,我都知晓。”
他摸了摸鼻子,鼻翼上那颗红痣更深。
“还有那名枉死的弟子,将灭掉的灵石和门派给的抚血金一并送去给他的亲人吧。”
五长老:“师兄,这孩子是个孤儿,早些年倒是找到了家人,后来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世了,在念峰找个地儿给他立个衣冠冢吧,白云山就是他的家。”
念峰上面葬的都是历代不幸离世的白云山弟子。早些年天下门派争斗不断,也是有不少伤亡的,有些弟子本来就是孤儿无家可归,便都葬在了一个地方,后来他们给那座山峰取了个名字,叫念峰。
为了门派发展,为了师兄弟们,他们甘愿自己流血牺牲。
白云山能有今日置身事外屹立不倒,是无数先辈换来的。
“火龙驹,走了!”
火龙驹张开漂亮的大翅膀,托着背上的主人,飞身向云层中冲去,不过几息之间便到了清风殿。
千景煜信步穿过大殿去了居住的院落,敏儿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面无表情的抬脚,一步步朝那黑黑的卧房而去,站在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树影婆娑,除了偶尔没被云遮住的月光,整个清风殿因为人丁稀少显得格外阴森,一个白色的人影骤然开门出现在眼前,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怕是会被吓出病来。
四目相对间,千惠敏稳了下心神,装模作样的咳嗽,问他:
“怎么还没睡?”
黑暗中,千景煜盯着她的脸:“你忘了,有座山峰起火,我赶过去处理了,才回来,过来看看你。”
“咳咳咳,哥哥你瞧,我都病糊涂了,记性愈发不好了。”千惠敏扶着门框,“那哥哥快去休息吧,我也马上回去睡觉了,刚刚觉得有些烦,想出来走走,如今哥哥回来我也安心了。”
她作势就要关门,千景煜眼疾手快,抬手挡着将要合上的房门。
千惠敏心里一惊,面上还是疑惑:“哥哥这是做什么?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妹妹怎么不问问火势如何,哥哥有没有受伤?”
千惠敏愣了一下,很快道:“我看哥哥衣饰完好,并未受伤,安心了便也没有多问,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处心积虑接近哥哥想对白云山图谋不轨。我只是想要待在哥哥身边罢了。”
千景煜看着她,也不说话,看的千惠敏心底发慌。
良久,千景煜笑了一声,两人无声的僵持才算是破了冰。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妹妹早些休息,天气暖了,也要注意别着凉了。”
千惠敏将跳到嗓子眼里的心放下,应道:“知道了哥哥。”
转身,他勾起的嘴角瞬间放下,等回到卧房才嫌弃地擦着手。
她脚上还带着凌晨的泥土气息,怕是潜入后山还没来得及换鞋就碰上了他回来。
后山与这清风殿不是一个山头。
这女子灵力不低,装的柔弱,隐藏的可真好。
怕是白云山的地形早就被她摸了个遍。
他们以为白云山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只是因为地形和结界阵法吗?以为安插一个细作便能里应外合攻打一个经营了百年的门派?
可笑至极。
藏书阁。
舒宁看着远处熄灭的山火和若隐若现的光,淡定的喝了一口刚泡的热茶。
“呸,这茶真难喝。”她嫌弃的将不小心喝到的茶叶吐出来,放下杯子又进了小房间,整个人呈“大”字形一下趴倒在床上。
“还好我机智,当初让师父给我多垫了几床褥子,哎哟喂,在这儿呆九天有吃有喝不得爽死!”
她呢喃着,伸了个懒腰准备翻身盖被子,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猛的睁开眼,她面无表情的坐起来,颇有几分千景煜的风范,一个掌风骤然打在来人的身上,那人也不甘示弱,很快两人在房间里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