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不在这儿吃饭了?”
“今天杨妈妈叫我过去呢,太久不去她会伤心的。”
陆生还是不放心喊了一句:“小心着点,最近城中混乱,别又出去惹事。”
看着舒宁摆手离去,陆生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桃花飘落下来,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忽然就有些想家。
可记忆里血流成河的一幕幕提醒着他,他再也没有家了。
一滴眼泪悄然滑过,“哒”的落在他的手上,俨然是一颗明珠了,泣泪成珠也不过如此。
狗皇帝,血海之仇,不共戴天!
那颗珠子在他手中湮灭,转瞬间成灰,散入风中。
这边,舒宁趴在一处墙头,看下方的两团影子密谋怎么解决掉她。
一个阴狠的声音:“我都看得真真的,那小娘皮上午从长生殿出来去了那边,刚刚她从那边过来我都看见了,咱们就在这路上堵着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个附和:“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放火,嘿嘿嘿,待会儿你可得让我先爽一下,上次我被打得重,养了这么久,可算是恢复了。”
“凭什么,我也挨打了,要上也是我先。”
“让她上次坏我们好事,今晚我让她有来无回!”
看这俩货摩拳擦掌,舒宁跳下墙头,捡了根棍子,对上两只妖精如临大敌的眼神,一闷棍敲晕了那只有点呆的黑熊精。
看见同伴倒地,白虎龇牙咧嘴,就要向她冲过来:“小娘皮!你怎么在这儿?你要干什么?”
舒宁将棍子扛在肩上,看着天空抖了抖腿:“没什么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我做掉你没人会发现的。”
白虎冲上来,被舒宁重重一棍击倒,脑袋差点分家,一脚踹过去,白虎精向后极速落地,直接倒地不起,口吐鲜血。
她站在白虎面前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道行,还敢来人间作恶。”
“下辈子记住,没有实力的时候,别出来嚣张。”
“妖也分好坏,我从不对好妖下手,记住了,不听话的坏妖是要被杀掉的。”
舒宁扬起笑容,任谁见了不夸一句单纯可爱,白虎和醒来的黑熊却吓得直哆嗦,仿佛她是索命的恶魔。
只听得小巷里传来两声痛苦的哀嚎,却很快戛然而止。
四周的居民想露头出来看,又不敢,躲在屋内瑟瑟发抖。最近白云城不太平,他们实在不想因为好奇丢掉性命。
虽然白云城……向来不太平,但从未这样有十数条人命的惨烈。
舒宁生剖了他们的妖丹,两只妖精是直接疼死的。
“嘁,道行也不深,还敢舞到姑奶奶面前。”
她用法器收起了妖丹,这可是个好东西,能帮助修炼,妖丹里的法力经过转化可加强她的灵力。
舒宁面无表情掏出一个小瓶子,墨绿的液体倒在尸体上,顷刻间,两具尸体便发出“呲呲”的声音,化成了一滩水。
她满意地勾起唇角,回头的瞬间,耳朵轻动,她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掌风向她袭来!
瓶子碎裂在地上,她顷刻蓄力徒手接掌,与出手的男人擦身而过,那出手的男人落在十米开外的空地,她则飞身上了墙头,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左手执剑的红衣男人,眸中满是冰冷。
来者不善。
舒宁默默抬手,带起一阵风,那股力量在她手中慢慢聚集,就在她要出手的时候,角落传来一人清脆的拍手声。
“太子殿下。”原先出手的红衣男人叫道。
“啧啧啧,想不到姑娘看起来如神女下凡,没想到竟然手段如此狠辣,”缓缓走出来的男人也着一袭红衣,只是看着更显华贵,很明显他是主子。他捡起那瓷瓶碎片在手中端详,“哎呀呀,姑娘这化尸水,效果真不错,可否赠予在下几瓶?”
舒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收起自己的力量,坐在墙头上晃着腿,嬉皮笑脸:“不是吧大哥,杀两只作恶的妖你也要管?”
“管?”男人的红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病气也挡不住他上位者的气息。剑眉星目,薄唇高鼻,倘若没有眉宇间那一抹阴郁,会更动人。“只是路过,恰好看到姑娘如此利落,想请姑娘帮个忙罢了。”
“你的人一上来就出手,你管这叫请人帮忙的态度?”
男人扬了扬眉,丢掉碎片,负手而立:“所以姑娘这是不愿意咯?”
舒宁搭起一条腿,理了理裙摆,手撑在腿上看他:“也不是不行,既然辽国太子殿下不远千里过来我大灵,倒是可以帮上一帮,不过……这化尸水很贵的,殿下想要,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男人沉默不语,舒宁大惊:“想白嫖啊?没想到堂堂大辽太子竟然是这种人!没得谈了,再见。”
她翻身而起,衣裙翻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便消失在了墙头。
姒禛看着那处,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有了色彩,他缓缓出声:“有意思。”
“殿下?”
那红衣下属询问,意思是可要将她捉回来。
姒禛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不必,我亲自去。”
“可是殿下,你的身体……”
“南风,你何时也学会和知意一般婆婆妈妈了?”一个眼神过去,南风也只好拱手不说话了。
南风有些担心,知意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一直只是侍女的身份,若再来个女子勾引殿下,只怕是……
舒宁落在长生殿楼外的瓦片上,踏着瓦片,她摸进小窗,钻进了花魁倩儿的房内。
正在倩儿房间的一位公子吓了一大跳,他一掷千金只为了见倩儿一面,没想到中途还会被人打扰,心情十分不爽。
“这谁啊?本少爷花了那么多钱见你可不是来找不痛快的,突然跳个人进来是什么意思,我的安危怎么办……”那大少爷展开折扇,烦躁地扇着,待看清舒宁的长相后瞬间眉开眼笑,“哎哟,仙女啊,这位仙女姐姐,不会是从天上下来的吧?”
倩儿停下跳舞的步子,对舒宁使了个眼色,一转身换上一个娇媚的笑,拦住那大少爷:“哎呀少爷,我刚刚转得有些头晕,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呀?”
冷美人难得投怀送抱,大少爷受宠若惊,虽然惦记着舒宁还是抱着倩儿不肯撒手,“好好好,我帮倩儿姑娘看看,肯定是姑娘身子弱,跳舞头晕了不如休息一会儿?”
倩儿瞄到舒宁已经打开门出去了,看着自己腰间油腻的咸猪手,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面上的笑容也少了。
“倩儿姑娘,那刚才这姑娘……可是你们长生殿的新花魁啊?”
倩儿揉着头:“啊?姑娘,什么姑娘?少爷应该是看错了吧,哪有什么姑娘啊,一直就倩儿一个啊……难道少爷在倩儿这里,心里还有别人?”
几句话哄得这少爷心花怒放,又放下一锭金子:“胡说,我心里呀只有倩儿姑娘一个,我爹最近不让我出门,我都翻墙出来,就为了见姑娘呢。”
倩儿装作娇羞的样子低下头,实则翻了个白眼:“少爷真是……”
“大少爷是城主大人的长子,也是少爷的弟弟,城主痛失爱子自然难过的,大少爷别见怪。”倩儿为那草包少爷倒了一杯酒,那少爷心花怒放,一口喝完了。
“我继续为少爷跳舞吧。”倩儿起身,扭着婀娜的身段,大少爷像被勾了魂,目不转睛连声道“好”。
后院儿一座小阁楼里。
杨妈妈果真说到做到,在她沐浴完后,杨妈妈悄悄放了几个衣着清凉的男人进来,确是我见犹怜,可惜了她不喜欢这些款的。
舒宁着一件白色锦衣,无奈地挥退了男倌,靠在门上对在角落里偷看的杨妈妈勾了勾手指:“妈妈你过来。”
男倌们路过,杨妈妈嫌弃地让他们快走,对上舒宁的视线,心虚地抿唇,讨好地上前,以扇掩面,露出一只眼看她:“姑娘有何吩咐啊?”
“妈妈,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男宠了,我真的不喜欢。”
杨妈妈一听就急了,放下扇子:“哎呀,我不就是看姑娘每次都独来独往的没人陪嘛,安排几个男人讨姑娘开心罢了,姑娘不喜欢这种,那我再安排狂野的?霸道的?包姑娘满意,都是清白人家的公子,给姑娘的铁定是最好的。”
舒宁转了转眼珠子,伸出一根手指着地下,示意杨妈妈附耳过来:“你信不信,我跺跺脚把恒岸招上来,你这长生殿三个月都别想开门了。”
杨妈妈烦躁地闪着扇子,在舒宁耳边说道:“哎哟可别,姑娘可别告诉主上那个大醋缸子,他得宰了我!”
她反问:“知道你还这么干?”
杨妈妈只一脸高深莫测:“年少不知男宠好,回首方悔行乐迟~~”
“我还小。”
“姑娘不小了,我十三岁时早已经是扬州城的头牌了,只可惜如今人老珠黄,看看这些年轻的面孔也是好的。”杨妈妈感叹着,唤了人为舒宁上一桌饭菜,“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姑娘慢用,用完饭我叫倩儿过来陪你说说话。”
她笑着点头:“嗯。”
上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舒宁看得瞠目结舌,这是满汉全席吧?
“等等,”舒宁撑着脸叫住那最后一个端着汤的丫鬟,“撤下去一些吧,我吃不完。”
丫鬟摇头,放上最后一道鸽子汤:“姑娘,这是妈妈特地吩咐人做的,说是姑娘伤好之后需要补气养血,还加了大枣和黄茵,”她拿碗盛了一碗放在她手边,“姑娘尝尝?”
舒宁只好端起来喝了一口:“嗯,还不错。”然后她指着那边的另外两盅汤:“那,又是什么?”
丫鬟各盛了一碗:“这是虫草乌鸡汤,这个呀,是薏米排骨汤,妈妈说了,都准备着看姑娘喜欢喝哪种,姑娘素日里不爱喝汤,妈妈特地让我看着你多喝点。”
“嘿嘿。”舒宁扯着嘴角,假笑。
吃完两碗饭,她趴在桌上嚎:“啊,我真吃不下了,蓝儿你下去吧,叫人把饭菜撤了啊啊啊。”
“姑娘才吃这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妈妈说了姑娘很美不需要节食的。”
蓝儿一脸认真的誓要把杨妈妈的话贯彻到底。
救命,谁来救救她?
说曹操曹操到。
舒宁透过蓝儿,看身后坐在窗边凹造型的男人,仿佛看到了曙光。
“姑娘?”
蓝儿疑惑地顺着舒宁的视线回头,但没完全回,姒禛一掌落在她颈后,她失去意识倒在舒宁怀中。
将蓝儿放在一旁的榻上,舒宁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男人,问他:“来碗汤?”
呃,他以为她会问要不要来杯酒。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汤,看起来还不错。”
“鸽子汤,可补了。”舒宁拿了一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端给他,“喝点儿?”
“盛情难却,好吧。”姒禛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手,端起那碗汤,闻了闻,喝了一口,又喝了第二口,很快一碗汤下肚。
对上舒宁期待的眼神,他嘴硬道:“一般。”
“一般你还全喝完了?太子殿下这话说的,你们大辽没有煲汤的习惯?”
“噢忘记了,也就我们大灵在吃食上格外在意,烹饪之法也多种多样,哪像你们辽国和梁国呀,在食物上不拘一格。”其实她想说山猪吃不来细康,又怕打不过他。
舒宁给他递了双筷子,又给他夹了好些没动过的菜:“尝尝,这些也挺一般的,不知道合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
姒禛看她一眼,夹起一块白切鸡细细咀嚼。又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嘴,点头道:“还不错。”
“这白云城地处南方,口味清淡些,不似北边口味重,不过也好,省得上火。”
不愧是太子,吃饭吃得慢条斯理,舒宁看得也赏心悦目。一顿饭下来,蓝儿还没醒。
“说说吧,你找我干什么?化尸水很贵的,订购得给钱。”
舒宁靠着椅背,擦了擦手,眉眼微抬,很是慵懒。
姒禛喝完最后一口汤,擦嘴整理好衣服:“听说幻影阁所售之毒,效力极好,有价无市。”
“只是没想到幻影阁阁主,竟然是个小姑娘。”
舒宁抬眼看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是阁主?还知道毒是我制的?”
姒禛表情变得阴狠,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山月:“实话跟你说了,我母后生我时便身中剧毒,我胎中带毒,父皇请来药王谷谷主才勉强救了母后一命,我虽然活着却每日痛苦万分,更有医士断言,我此生只能活到不超过二十岁,可我今年已然十九,很快便要到二十岁生辰。”
舒宁眼中毫无波澜:“噢,听起来你还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