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精爽快地答应了。
当它想要驱使须冰鲸上岸时,江心月立马制止了它。
“你知道须冰鲸有多大吗?”她问。
冰精疑惑地歪头,“不就是一条鱼吗?”
江心月哭笑不得,“的确是一条鱼,只不过是一条能把极寒之地夷为平地的鱼。”
“这么大!?”
冰精惊讶得身上光亮大盛。
它还以为只是一条小鱼儿呢……
江心月说,“要不你就这样出去?”
冰精有些犹豫,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我有点社恐,当初其他几位领主都尝试跟我搭话,我都没有理它们……”
这一下子让它用真面目去见人,怪不好意思的。
江心月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自己可以通过创物改变物体的外形,虽然屡次尝试,屡次失败,但人贵在不肯言败之心。
总要勇于尝试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江心月说着笑嘻嘻地拿出了锦年。
冰精看着江心月脸上的笑容,透露着一股渗人的劲儿?
冰精不愧为纯粹的万年冰灵气凝结而成。
她在创造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灵田给抽干了,又嗑了几颗聚灵丹才勉强完成。
“呼——”
完成!
江心月在想象中,把冰精描绘成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少年,“这次一定没问题!”
她睁开眼睛,定神一看。
“怎么样,怎么样?”
冰精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了江心月。
好家伙!
的确是进步了……
从原来的一块冰坨子,变成了两块冰坨子,还是上小下大交叠在一起的。
“不丑。”
但离好看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冰精自己又变出两只手。
这样一看,更像是一个雪人。
于是江心月和冰精一起“愉快”地出去了。
……
“姐姐,你在哪里?”
漆黑的海底仿佛能吞噬人的心智,非幸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游去,都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光。
腹中仅存的空气不多了,他拧紧了眉头,加快了自己寻找的速度。
心中的不安似荆棘藤蔓爬上了他的心脏,扎得他鲜血淋漓。
“小杂种,为什么我要生下你,遭受世人的非议!”
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黑暗被无限放大,往日的灰色记忆如同暗流涌动的冰海,将他吞没——
“娘亲,非幸很乖了,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娘亲还要打我?”
自他有记忆来,第一个记住的感觉就是痛,只因为他的身上每天都会留下不同的伤痕,令他战栗。
而这一切的伤口都是来自他的娘亲,一个普通略有姿色的凡人。
“没做错事,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小杂种,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每天过这样的日子!!”
存在,本来就是错误吗……
村子里的人知道娘亲从妖蜃回来。
不久,肚子就大了起来。
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她。
视娘亲为可怕的瘟疫。
流言蜚语,肆意辱骂……
一寸寸地击溃她的理智。
后来。
非幸也是从被娘亲夜以继日的打骂中得知,从她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无时无刻不想打掉他。
但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失败了。
一开始,他还会反驳自己没错。
但他的反驳,会引来更恶毒地打骂。
手边一切能打的,能用的,都会劈头盖脸地朝他扔来。
非幸只能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这样痛能少一些。
胸腔传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回忆起了最为不堪的时候。
眼前越来越模糊,四肢也跟灌了铅一般,划不动了。
就这样要结束了吗?
可是还没找到姐姐……
不,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强烈的信念感犹如久旱荒漠的第一滴水,滴落在枯萎之上——
下一刻。
非幸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有什么东西想要长出来,他在深海里蜷缩着,一如当年为了减缓疼痛作出的保护姿态。
双腿间的皮肤开始紧密地粘合在一起,脖子的位置像是被人在撕扯着。
咚!
咚咚!
心脏开始超高速地跳动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非幸无措又保持着时刻的冷静。
这些年来,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妖的血液,这些血液似沉睡在他体内的梦魇,让他不得不走向未知。
现在。
被这种未知的侵蚀,却让非幸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张大嘴巴。
海水疯狂在他的体内流动!
“……”
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非幸的大脑都有些混沌,但是之前强烈的窒息感全都消失不见,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陆地上。
结果睁开眼睛一看,还是黑洞洞的冰海。
“我,我能在水下呼吸了!”
咕噜噜。
细小的水泡从他的口中和两腮冒出。
他怔然地伸出手,发现原先的手掌连成了透明且薄如蝉翼的蹼!
手指上的指尖长长了六倍有余,闪烁着阴寒森然的光。
轻轻一划,直接游出了三丈!
“我的腿!”
如果还能被称为腿的话……
一条粗壮有力,布满了银灰色鳞片的尾巴随着他的视线摆了摆,在尾尖上,还有长长锋利的刺,锋利得好像能撕裂一切。
以及他的身上。
全都覆盖着银灰色的鳞片,宛若银盔铁甲。
“鲛人?”
他尖长的耳朵抖动一下。
心底涌现出了狂喜。
未知变成了已知,他也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混血妖了!
“我要去找姐姐!”
姐姐……
见到他这副样子会不会感到开心呢?
他都想象出了江心月对他展开温柔的笑颜,也许还会摸摸他的头。
“小杂种,你是魔鬼!所有在你身边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都不会有好下场!”
娘亲癫狂的嘶吼又似在非幸的耳边。
“哈哈哈,我会让你永远记住,是你害死了我——”
“娘亲,不要!!”
非幸停下了游动,他低垂着头,肩膀在幅度很小地抖动。
他唯一的娘亲。
自缢在了他的面前。
而临终之言,变成了非幸背负一生的枷锁。
“……要不还是离开吧。”
他痛苦的以手捂面,本来就是自己无理取闹非要赖上江心月。
离开。
姐姐就不会死了……
可为什么他的心越来越痛了呢?
一抹光亮远远而来。
在完全漆黑的环境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非幸仿佛从光亮中看到了……
“姐姐?”
他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