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门派对于此次苦舟山秘境之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下尘界更是根据一些只言片语的传闻,添油加醋的创作了很多个抓马又精彩的故事,所有茶楼的说书场,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尤其是浩元宗被提到的次数最多。
有几个门派注意到,魏家此行格外的伤亡惨重。
魏家去了十几个弟子,只有带队人魏祝休灰溜溜的回来了,连家主魏松然的独苗苗魏弘都折在了秘境里面。
魏松然震怒,整个魏家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之中。
有人说,魏家的事格外蹊跷,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又有人说,魏家已经和青山居决裂。
曾经算是各门派中上游,又享有盛名的魏家,经此一事,怕是要逐渐走向衰落了。
同样气氛阴沉低迷的,还有魔界的烟华殿。
魔王师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魔尊古华被封印万年,这万年来,师烟一直致力于寻找破除封印的方法,收获却微乎甚微。
好不容易感应到苦州山中的异动,可能跟破除封印有关,便派出画女和麒锋。可笑的是,两个元婴后期的魔修,最后却被一个元婴中期的小子吓破了胆。
麒锋整整挨了四十鞭,鞭刑一受完,火急火燎拖着残破狼狈的身体就往外跑了。
看来是又触发了反噬,着急出去吸食生魂了。
不知又是哪个村子要遭殃了!
画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也被罚了十鞭,执刑的魔修还算怜惜她,下手的都是易于遮掩,不明显的地方。
施刑的鞭子都是淬了雷电的,可画女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无表情的理了理衣摆。
毕竟比起对上商家那个疯子,丢掉性命,区区十鞭,还算轻了的。
画女出了烟华殿,在佞清池边就看见了影。
高大又尊贵的男人,出神的看着池底,有一下没一下的撒着鱼食。
画女连忙整理好仪容,恭恭敬敬地走过去。
音皇曾经不止一次的嘲讽过她,明明也是六大魔王之一,却偏偏要对同是魔王的影俯首低耳。
画女懒得解释,反正也没有人明白。
她始终记得那个晚上。
积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还在继续纷纷扬扬的下着。她像只死狗一般,被利用殆尽丢弃在雪地中。
可真是冷啊,冷得深入骨髓,浸入灵魂。
她绝望又不甘,想着明天,也许清理积雪的人会发现她冻得僵硬又不堪的身体,还会厌恶又憎恨的骂一声“晦气”。
至于她最后是被埋了还是曝尸荒野,那都不重要了。
下辈子再也不要做人了!
人间太苦了!
在她意识散尽之前,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停在了身边,那人看她的目光不带一丝狎昵或者厌恶,单纯的只是在看一个人。
她被那个男人救起。
她故作轻松的对他说起往事,因为她的极阴炉鼎体质,被亲人家族,被所爱之人利用,毫无尊严,像个货物一般辗转于无数人的床笫之间。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落下一滴泪。
她立马笑了,又哭又笑:“哈哈哈哈这个故事是我第一次讲的,骗你的!”
他以为男人会生气,会恼怒,可是男人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骗我的就好,如果是真的,那你太可怜了。”
……
她养好了伤,换了名字,花了不少时间精力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很多年,她都不曾再见到过男人,她记得曾听男人提到过,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再见到男人时,他已经成了魔界的魔王之一,她亦是义无反顾的入了魔界。
反正,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影大人。”画女轻声问候道。
影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鱼食抛出。
“受伤了?师烟罚的?”
她轻笑道:“该罚的,毕竟她实在等得太久了。”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她还挺佩服师烟的执着。
她的笑不经意间扯动了后背上的伤口,残存的雷电还在血淋淋的伤口上跳跃着,画女却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影停下动作,接着,衣袍一划,扔给画女一个小瓷瓶。
她看清了瓶子上的字,小心地攥在手心。
画女娇笑道:“谢过影大人了。”
影又继续往池子里洒着鱼食,鲜艳的红鱼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
画女走出去几步,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道:“大人,我在秘境里遇见那位了。”
“大人为何不去找他?”明明有寻踪铃,想知道那位小郎君的位置,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毕竟是找了这么多年的人!
画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影手中的食碗已经空了,他没有喂的东西,那些聚拢的红鱼又一下子散开,深入池底,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他低声骂道:“一群小没良心的。”
他回头的时候,画女已经离开了。
影看着外面极盛的日光,轻笑一声。那就去看看好了,究竟是与不是,总得确认一下。
褚辞发觉自己自从秘境回来后,夜里发梦的频率格外频繁。
他梦见一些陌生的场景,醒来琢磨却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去过一般。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天劫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他还总是梦见雷电落下,周围立刻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人也没有。他怎么喊系统,系统也不应他。
只有商寒远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遍又一遍的问他,“辞,你要去哪里?”
褚辞害怕得不停的跑啊跑,却怎么也跑不出那个白茫茫的世界。
如此频繁的梦境让他好几个夜里都睡不好,白日里总免不了要补觉。
他一般都是要午睡一小会,可今天却一下子睡死过去,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周围格外安静。
褚辞还没有醒神,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物。
师尊出去了还没回来,两个小童也不知去了哪里,邱无风在前几天也离开了。
邱无风离开的那天,在景令峰山道的阶梯处,站了很久很久。
却没有等来人留他。
褚辞从没有见过那样难过的背影,像是被无数失落,不甘,绝望的情绪,狭裹着越变越小,再也看不见。
褚辞觉得有点口渴了,他起身找杯子。
这时,一声极轻快的笑声从身后传了出来。
“谁?”褚辞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那人不急不缓,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一张邪气张扬的脸渡上了一层朦胧温暖的金光,既违和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