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喘息,无助漫步。
带着已经失落的心,赵津艰难的穿过一道道花岗岩拱门,在一尊尊雕像前驻足,在人群中,默默听着狂热信徒向路人和朝圣者们讲述的传奇往事。
在大广场的入口处,赵津终于见到琰,背负火岩之主、尧君神母等等名号,再一次出现在赵津的面前。
近十米高的巨型百岩雕像下,赵津已经只能摸到爱人的脚背,难以抑制的哀伤在心中回荡,久久无法平息。
“她已经离去多久了。”赵津向尧君神母的信徒们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整整1250年。
在大津圣神沉睡后的第50年,一直等待丈夫醒来的女人病逝在了寒冷的圣城。
终究没能等到圣神醒来的那一刻……
而在那望不到边的圣城大广场尽头,在嘈杂的祈祷声中,赵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仰视时,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在残垣断壁上高举战斧的男人。
一尊依山而建的巨岩雕像,高达百米的神明。
还有神的孩子们,提着矮人战锤岩神,手持双刀的铁神,弯弓射日的枢神……
神的九个孩子,以不同的姿态,拱卫着神,组成了宏伟的雕像群,作为整座圣城的核心,接受着无数信徒的膜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在同样拥挤的长廊中,赵津看到了自己沉睡后发生的历史,一幅幅记录在穹顶之上的壁画。
人群攒动,圣津教廷的修士引导着人群缓慢移动,讲述着大津神和大津王朝的千年历史。
“公元元年,大圣君赵津以部落联盟元首之名举事,聚集北地部落反抗帝国暴政,先以百人奇袭尼布拉堡,歼灭帝国私军三千,后率部落联军不足万人,以烈火焚城之计,全歼太阳帝国军团,灭敌十万,南下远征灭城十余……”
修士们述说着王朝的历史,引导着人群快速移动,用夸大的数字讲述着千年前的故事。
真真假假,任人述说,连赵津这个亲历者都无法反驳。
在修士的口中,在赵津陷入沉睡后,作为继任者的血吼兽人罗格塔什,是一个残暴昏庸的兽人。
他在面对帝国时屡屡战败,对内铲除异己时却毫不留情,甚至数次想要杀死神的后裔。
岩,铁,枢,也就是后来的岩神,铁神,枢神,在一次次的奇迹下逃出生天,躲避着无尽的追杀。
部落联盟的崛起,也因此昙花一现。
在帝国的反扑中,罗格塔什胜少败多,部落联盟节节败退,各个部族损失惨重,让新首都几次沦陷,甚至让整个联盟分崩离析。
就是这样,罗格塔什还在压榨着联盟各部,企图榨取部落之民的每一滴血液去浇灭帝国越加汹涌的烈火,甚至为此更改了联盟的军旗,将十六星芒旗换成了滴血的熔岩战斧旗……
在罗格塔什的统治下,无数的部落四散逃离,一个个家园陷入火海,无数本应受到联盟庇护的人民沦为奴隶,局势几乎不可挽回。
但在熊熊烈火中,是圣神长子岩扛起了星芒旗,是铁召集了四散逃离的人民,再次加入战斗,浴血奋战,一次次守住了即将沦陷的联盟首都。
还有枢,是她感召了哥布林,甚至找到了躲在更深地下的蚁人遗民,让十六星芒旗变得完整。
在三位圣裔的领导下,部落联盟抵挡住了帝国的进攻,起死回生,再次壮大。
但卑劣的血吼兽人,已经被失败浸染,变得偏执和邪恶。
罗格塔什,一个注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它的主人为了守住权力,居然在局势稍有稳定后,就急不可耐的对大津神教进行了血腥的大清洗。
而时任大津神教大主祭的神裔枢,就在这次疯狂的大清洗中不幸离世。
随着火刑柴堆被点燃,在枢神的圣化中,部落联盟彻底分裂。
落木圣庙和大津神教的战火开始蔓延,岩,铁率领着各自的军队,高举着父神的军旗,为了枢的血仇,点燃了联盟的一座又一座城市,屠杀了无数的兽人。
当铁斩下罗格塔什的头颅,为了死去的妹妹哭泣时,在岩的咆哮中,以大津为名的伟大王朝正式在北地崛起。
但王朝的第一位君王,却并非岩和铁。
而是他们的弟弟,父神与琰母生下的尧君,一位同时拥有蚁人与蛮族血脉贤明君主,在不久的将来,排除争议,唯贤禅让,将王朝权力交给了同父异母的舜君。
作为圣城武士的岩和铁,则谨记神父的教诲,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征战,击败兽人,抗击了太阳帝国上百后,终是放下了兵器,脱下了盔甲,以普通修行者的身份回到圣临城,老迈的倒在了津神圣所外。
……
赵津的九个孩子,每一个都有着不同又类似的人生,都留下了各自的传奇,又都回到圣城,在等待父神苏醒的漫长岁月中孤独死去。
然后成为世人敬仰的神,成为巨大雕像群中的一部分。
赵津很痛苦。
因为太多熟悉,太多期待见到的人,都已在他的沉睡中消失不见。
一觉醒来,赵津几乎失去了所有。
在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后,赵津在人群中麻木的挪动着,离开壁画长廊,漫无目的走着,直到来到人烟稀少的圣城角落,被一束已然陌生的阳光照在脸上,随即坐在了一栋建筑的石阶上,靠着立柱,如同疲惫的旅者。
自己的一生,似乎没有了意义。
赵津苦笑着摇头,伸手看着掌心的天使蚁,对懵懂女孩说:“走吧,我们去找另一个你,苏苏……”
站起身,赵津已经打算离去。
他要去南方,去海边,然后进入大海深处,去寻找苏苏。
抛下了神格的苏苏,离开3号后再次回到了新世界,以某种特殊形式待在距离赵津很远的地方。
作为提供信仰的回报,3号把苏苏目前的坐标交给了赵津,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是赵津的事了。
所以赵津又要去往大海深处,去寻找一些东西,这很不容易,但对于现在的赵津来说,似乎也只有这件事可做了。
带着天使蚁,赵津抖了抖披风,戴上帽兜,逆着汹涌的人群,离开了神的城市。
而在陌生旅人走进雪原后,惊天动地的事情开始在圣城发生。
驻守圣城的军队封锁了城市,教廷武士团全体出动,开始对圣城中百万信众逐一排查。
混乱丛生,人心惶惶,预示着某种令人不安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动荡的源头,仅仅是在教会的平民学院里,一个迟到的小女孩,向教士述说了她迟到的原因。
她说,她在津神山间,遇到了一个迷路的中年人。
于是,许多隐晦的东西开始蔓延,本就复杂的局势,已立千年的古老王朝,还有数量庞大的权贵们,无不被迫开始了某些举动。
但这一切都与赵津无关,他正踏着积雪走向南方,要去寻找一个可供远洋的不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