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是在次日的上午醒过来的。
月桃正坐在一侧帮着奶奶揉搓手指。
前世她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手长时间不活动，就该僵硬了。
麻婶子去给孟老太太买换洗的衣服了。
孟老太太人是昏迷着，可身体的本能还有。
昨日喝了粥和汤，孟老太太凌晨的时候把裤子尿湿了。
月桃和麻婶子赶紧的把裤子脱下来，晾在了窗外。
吃过早饭，估摸着成衣铺子开门了。
麻婶子是会做衣服的，月桃给她拿了钱让她帮着买一身回来换洗。
小铃铛经过一日的相处，和月桃也不陌生了。
坐另一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也学着月桃的样子给孟老太太按摩另一只手。
嘴里说着着和她娘去别人家里做活听来的八卦。
孟老太太就是这时候醒的。
哼哼了几声，闭着眼睛要水喝。
月桃惊喜，急忙伏在床边，一叠声的叫着，“奶奶，奶奶，你醒了？”
孟老太太眼皮动来动去，反应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歪着头看到了月桃。
“桃丫头。”
月桃连着应，“在呢。”
拿过床头碗，用勺子喂了一些水。
“我们这是……在哪？”
孟老太太打量着周围。
“是医馆，前日您摔了跟头，今天才醒了过来，郎中说了，醒了就没事了。”
孟老太太要坐起来，有点头晕目眩的。
没成功。
虚弱的问道，“景松呢？”
“也不知您什么时候会醒，大哥回家去了。”
“哦。”
孟老太太又闭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
喃喃道，“桃丫头，我总觉得我这次要回不去了。”
月桃心底一惊，“奶奶，您说什么胡话呢。”
“您要是累了，就再眯一会，别的话儿，一会再说啊。”
“今儿下午爷爷可能就来了。”
孟老太太这两日的昏迷躺在床上，头发也不复平日的整洁了。
凌乱的和乡下的老太太没了分别。
气色倒红润了许多。
扯了扯嘴角，孟老太太笑了，眼睛里都像缀满了星星。
“桃丫头，趁着奶奶头脑还清醒，你爹身世的事就告诉你了。”
月桃摇头，“奶奶，等回去，您自己和我爹说吧。”
孟老太太拉长了声音，“不成啦。”
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这次来本是想让唐家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别提什么认不认亲的。”
“只要我不松口，你爹就永远会是唐家的人。”
“可现在他们找来了。”
“我又要走了，我不能让你们一头雾水的被别人蒙骗了。”
孟老太太依靠在枕头上。
长出了一口气。
“你爹不是唐家的遗腹子，他的生父姓秦。”
月桃跪在床边认真听着。
孟老太太渐渐的陷入到回忆中。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是服侍周家四小姐的。”
“周家的四小姐和秦家的三公子结亲，当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姻缘。”
“论家世，还是周家高攀了。”
“我们做丫鬟的当然跟着开心。”
“我自十三岁跟着小姐，服侍了她六年，小姐早都说好了，等她过了门，就让我们做她院里的管事娘子。”
“成亲前一个月，秦公子来送节礼。”
孟老太太停了好久才开口。
“府里的老爷少爷们哄闹着准姑爷，就喝多了酒。”
“小姐让我去送点醒酒汤过去。”
说到这里，孟老太太闭了闭眼睛，眼角滑落了一串眼泪。
这一晚误了自己的终身。
当晚自己失身之后，秦公子的小厮已经守在了门外。
自己开门出去，小厮拦住自己，“少爷今日喝多了酒，等周家的小姐过门了，你跟着陪嫁，我会提醒少爷的，绝不让你吃亏，回去可别胡说。”
陶氏不过是个丫鬟，更何况恐惧之情还没过去。
点点头，垂了脑袋慌不择路的回了院子。
陶氏长相并不出众，所以周小姐才会安排她去送醒酒汤。
进了院子，陶氏才发现。
都临近深夜了，院子里周小姐的房内灯火通明。
未来的姑爷睡了四小姐的丫鬟，没过一会就已经传了满府。
陶氏浑身打颤，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直接跪在了院内。
周小姐直到熄了灯，都没有叫陶氏起来。
黑漆漆的夜里，将将入秋，晚上还是凉气袭人。
陶氏冻得瑟瑟发抖。
到了后半夜。
云霞偷偷的给自己送来件厚衣服。
她是当初和自己一起进的周府。
苦苦捱到了早上。
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开始打扫院子了。
三三两两的都在窃窃私语的。
陶氏跪了一夜，膝盖疼痛难忍。
神情都恍惚了。
吃过了早饭，四小姐的门才打开。
云霞扶了陶氏起来。
“小姐，让你进屋呢。”
陶氏步履踉跄的跨过了门槛。
跪在门口。
周家的小姐端坐在桌边，有丫鬟服侍着洗手。
平日都是自己的活计。
陶氏羞愧难当。
一晚上眼泪早就流干了。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扫了小姐的颜面。”
准姑爷还没成亲在周府把丫鬟收了房。
让四小姐颜面尽失。
周小姐才十七岁，性子温和。
从小到大是周夫人照着府城里的大家闺秀教养的。
周小姐对昨日的事只字没提，只问陶氏，“你是要出府去，还是和我一起去秦家。”
如果是去秦家那就是许了陶氏姨娘之位了。
陶氏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和小姐再也回不到主仆和谐的时候了。
自己若是成了姨娘，就会永远站在小姐的对立面了。
陶氏头磕在地上，诺诺的说，“小姐明鉴，素珍以后不能再伺候小姐了。”
周小姐半晌无语。
“你真的想好了？”
陶氏泪中带笑，点头。
周小姐放下手中的把玩的帕子，“你去歇着吧。”
轻飘飘的结束了对话。
前院的秦公子向周二爷连连告罪。
“昨日饮酒误事，还请岳父大人原谅则个。”
说着话撩了袍子要跪下。
周家自然觉得此事膈应。
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抹去事实。
况且不过是个丫鬟，若是退亲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周二爷一把拦住，强笑道，“一个丫鬟而已，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