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是乡下青黄不接的时候。
青菜没有,各家都是让娃娃到山上挖野菜,幸运的还能捡几个鸟蛋打打牙祭。
孟老太太用高粱刷子沾点荤油抹到锅底,翠绿的野菜在锅里一扒楞,清炒荠菜出锅,一点油星不见。
物质匮乏的和改革开放前一个样!
真不知道王氏阴阳怪气的争的什么劲!
院门口一阵喧闹,孟老头儿领着儿孙地里回来了。
乌泱泱一堆男娃壮汉,在村里也是人丁兴旺的大户!
月桃接过娘亲甄氏的背篓,沉甸甸的,装满了草。
甄氏三十多岁,一整天在地里操劳,被晒的皮肤黑红粗糙,那也比王氏白净了些!
孟家后院养了五只鸡和两只鸭子,孟老太太宝贝的很,早晚都要数一数的。
两三天才下一枚蛋,都拿篮子装好放自己屋里!攒够十个去镇上卖了换钱!
甄氏回房看到小儿子耳朵的伤,气的嘴唇直哆嗦。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一使劲,把本就破旧的床板拍的嘎吱作响。
“啊…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大嫂这是欺人太甚!”
“咱们总也不计较,嫁进来十几年就没过过舒心的日子!”
孟老三七尺高的男儿蹲在门口低着头。
才三十出头的汉子满脸沧桑,脸上日晒出来的黑红都掩盖不住对妻儿的愧疚。
甄氏声音嘶哑,“咱俩干的比牛多也捞不到好,分出去过苦日子,也比在这家里总是低人一头,没个盼头强!”
“我宁可啥都不要了!”
眼泪唰唰落了满脸!粗糙的手掌一抹,灰道道沾了一脸。
孟景安十五岁了,半大的少年郎,再过两年都能议亲了!
搂过弟弟,声音正处于变声期的低沉沙哑,“爹,娘,过一阵子我也去小叔那学手艺,等以后一定会让你们住上自己得房子!
月桃看着一家人凄凄惨惨的可怜样,说不出的酸楚。
只要孟老头没说分家,儿孙提分家那是大不孝的,得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打了水,拧了帕子,给甄氏擦了脸。
哎!
一大家子住一起,有些事不值一提,提了就是你的不懂事了!
晚饭的时候,王氏又出幺蛾子了。
月桃已经摸准了,王氏是三天不挑事,她两天早早的!
十多口人挤坐圆桌旁。一盆清汤寡水的菜,一盘子咸菜,一人一碗粥和一个馍。
比和尚吃的都素!
孟老头儿端起小酒盅抿了一口酒,这是开饭的信号了。
大家就都动筷了。
农忙时候男干活疲累,孟老太太准备二斤烧刀子酒,晚饭时候一人一小盅,放松解乏!
几个兄弟都是小口抿着喝!
月桃刚夹一筷子菜想把直喇嗓子的馍顺下去,王氏隔着桌子一筷头敲在月桃手上。
登时一条红印子。
啪嗒,筷子掉桌子上。
没等月桃说话,王氏振振有词。
“种地是力气活,你爷你大伯他们男的可是主力,菜得可他们先吃,你个丫头片子不出力还是省点吧!”
孟月梅一脸的幸灾乐祸。
二堂哥也故意夹了一筷子青菜晃了晃!
月桃真想一筷子飞过去,敲他个叮当响!
硬碰硬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总当软柿子也不是自己的性格!
相处一个来月了,虽说孟老头处事对便宜儿子一家也还算公正,可私心也还是有的。
揉揉手上的红印子,月桃把筷子摆好。
歪头和孟老头说话,“爷,伯娘说的对,干活少就不该吃菜,省下粮给干力气活的!”
“月梅姐今天一下午都待在家里了,活都没干,肯定也不饿呢!”
月桃跳下凳子,直奔孟月梅,手快滴把她刚夹到碗里的菜拨回菜盘子。
“月梅姐,咱都是丫头片子,还是少吃点的好!”
孟月梅急了,站起来上手来抢碗,她手上一使劲,月桃找到空隙一松手。
“啪嚓!”盛满粥的碗就落地了!
月桃向后一跳,“哎呀,月梅姐,你咋还把碗摔了呢?”
全家人的视线看过来,孟月梅登时满脸通红,指着月桃脑门,“不是我,都是你个贱丫头故意摔的!”
王氏站起身,一挥手冲月桃打过来。
“毛手毛脚的野丫头!这一只碗要好几文呢!”
“哎呀,真是浪费一晚粥了!”
月桃作势蹲身去收拾碗,就把离的近孟月梅让了出来。
王氏收势不及,这巴掌正好扫在孟月梅的下巴上!
“啪”的一声脆响,干农活妇女的手劲,可大着呢,瞬间三个手指印!
孟月梅懵了下,一捂脸,拉长了声音,“娘~”
“诶诶!”王氏也有点蒙,急忙上前抓着孟月梅脸看!
月桃趁机回了甄氏旁边!
现在不逃在这当人家的出气筒不是傻嘛!
坐下时看到二房的月柳堂姐低头笑。
甄氏筷子重重一撂,满脸怒气,盯着王氏。
“大嫂这样说了,咱也不能厚着脸皮不是?明个我去山上挖些野菜给桃丫头吃,地里的活就劳烦大嫂了!”
王氏一哏,自从月桃死丫头病好了,平时任劳任怨的甄氏都开始炸刺了。
还会用干活来威胁自己了!
现在孟家地少人多,自己可不想风吹日晒的!
王氏忙急赤白脸的大声道,“地里的活计弟妹做的熟,采野菜还是让几个丫头去吧!”
一番闹剧让孟老头沉了脸,用筷子敲敲桌子。
孟老头一出声,儿孙们悄无声息的了。
孟老太太慢悠悠的一边给孟老头倒满浊酒。
一边温声道,“老大媳妇,孟家可没兴过从孩子嘴里省饭的规矩,这是你们王家的传统?”
王氏登时涨红了脸。
嫁到孟家十几年,都快忘记自己在娘家时的苦日子了。
王氏娘家穷,原来还真就是大人没吃完孩子不准上桌,尤其女孩!
这在就近的几个村里不是秘密!
王氏心中暗恨,可恶的老太婆,开始显露真面目了吧,胳膊肘往外拐,还是向着自己生的!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咯咯两声,“娘,我就是和桃丫头开玩笑的!哪能真不让吃呢!”
月桃暗暗给奶奶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一招制敌!
孟老大横了王氏一眼,吼道,“行了,和孩子开什么玩笑!吃饭吃饭!”
王氏闭了嘴。
经此一闹,王氏没捞到好,一屁股坐下,不吃饭那是要饿一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