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带着徐嬷嬷进了铺子,掌柜的连忙躬身在前面带路,掌柜姓朱,单名一个时字,是周二爷一手培养出来的。
到了店铺内堂,宋氏内堂中央椅子上坐定,朱掌柜又连忙去外面拿茶水给宋氏上茶。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朱掌柜在下侧恭敬的问。
’‘朱掌柜,自从二爷落水之后,便一直没什么时间打理铺子,这次过来,是准备看看今年下半年的铺子的经营情况,你把这半年的账本拿过来吧!’‘
宋氏坐在堂上玫瑰椅上,淡淡的说道。她原先跟秀才老爹学了一些字,后来周二爷分家出来了,又和周二爷一起做生意,只不过她大部分时间还是管理家中内务,只是在周二爷出远门的时候偶尔看看铺子账目,所以今天来这查这些账簿她也是丝毫不慌。
朱掌柜肥腻的脸上明显有一丝紧张,他站在堂中央,没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自从二爷身子不好,他有些起了贪心。
朱掌柜内心天人交战,账册如果被查出来问题,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他现在说出来,那是不是也完了。
宋氏看着朱掌柜的模样,心下了然,她心里觉得愤怒,二爷才刚走,这些所谓的忠心的人就变了。又心中庆幸还好今天来看了,不然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没了钱财、铺子。那她的宁儿寿儿怎么过活。
宋氏想起了周二爷曾和她交代过,下面的人不管什么欲望、贪恋都是人之常情,她们做东家的,就是要及时发现处理。想到二爷活着时天天为生意奔波,宋氏又开始心疼起二爷原先的不易,朱掌柜算是二爷一手扶持起来的,甚至二爷说过,有几分兄弟情。
’‘朱掌柜,二爷经常和我提起你,他说他少时读书不成,又实在顽皮,老爷怕二爷学坏,他们没了便没人护着,所以十来岁便被放在铺子中历练,装成新来普通的伙计,他觉着辛苦,每天轮不到他招呼客人,铺子中另外的伙计也只是叫他端茶送水,还是你,当时和大哥哥一样,告诉他各色衣裳的面料,花色,以及什么年龄的夫人应该推荐哪些衣裳样式。’‘
宋氏轻声说着,‘’二爷临去前,还和我说,即使铺子经营不善支撑不下去了,也要给老朱一些钱财,让他可以有个体面安心养老。朱掌柜,二爷临去前他放不下的不止他的妻子儿女。‘’
朱掌柜听着,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涩,二爷把他当哥哥,他何尝不是把二爷当弟弟,他父母和唯一的弟弟都在十几年前的旱灾中过世了,他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后面又幸运的进了周家铺子做伙计,虽然干的都是最底层的活,给另外的伙计端茶送水,负责打扫铺子。但他内心还是觉得庆幸,只是没有家人,始终是孤独的,随着活的越久年岁渐长越觉得孤独。后来二爷来了铺子,年龄和他弟弟差不多,和他一样,遭人欺负,他不忍心所以就教他这几年他在店铺中的偷偷学到的一些本领。
后来二爷也是一直提拔他,帮助他娶妻生子,他有了一个家,可是有了孩子有了家,他又开始生了贪念,他想要给孩子们更多,却去背叛信任他还年纪轻轻早逝的二爷。一想起来,所有记忆便如潮水涌来。他有些愧疚却又想着,既然逃不掉或许说了实情还能挽救,现下二爷刚走,铺子不好随意更换掌柜。
朱掌柜红了眼睛,他跪下道,‘’夫人,我贪了一些铺中的银子,实在是我老朱猪油蒙了心,我该死啊!现在我就把账簿拿过来,任凭夫人处置。‘’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徐嬷嬷俯下身,夫人,这朱掌柜实在放肆,不过夫人您做得对,现下二爷刚走,您对铺子都不熟悉,如果朱掌柜反水,反而我们受损失更多。
宋氏听了点头。‘’嬷嬷,我也是这样想的,二爷在世时和我说过,人都是有贪念的,只要我们的根本利益没被动摇,那能用的人还是得继续用,一点点银子的损失不用在意。‘’
正说着,便听到朱掌柜的脚步声传来。
朱掌柜一进来,把账簿交给徐嬷嬷,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宋氏对着账簿,也不喊朱掌柜起来,她明白,她现在是一个后宅妇人,朱掌柜肯定不服气,有时候还是需要威慑一下。
过了小半个时辰,朱掌柜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身材本来就有些肥胖,跪着着实支撑不了多久,身子颤颤巍巍,额头也大滴大滴的流着汗,身上前胸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黏腻腻的贴在他发福的身子上,显得有些狼狈。宋氏看了一会账簿,看朱掌柜有点跪不住了也没管,过了一会儿,才假装看到,便说,‘’徐嬷嬷,赶紧扶掌柜坐着。‘’
朱掌柜假意推辞两下,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也明白了,夫人也不好惹,他现在也不想去别处,毕竟这个铺子他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了,也是他的一片心血。还不如投诚,好好做事。于是做出了愈发恭敬的模样。
直至傍晚,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宋氏对完账簿,抬起眸子。‘’朱掌柜,缺了多少我已经明白了,你尽快补上来,你如果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可以过来府中找我。‘’
朱掌柜听完宋氏的话,放下心来,他连忙跪倒在地。‘’夫人,谢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后面都会更加注意账簿有没有错漏的。‘’
宋氏点了点头。‘’朱掌柜,你在铺子也干了这么多年,铺子因为你赚了多少银子我也明白,后面铺子还是要麻烦你,这次年尾也不会亏待你,二爷也说了,不能亏待辛苦做事的人。今天账簿查完了,我也回府了。‘’
宋氏说罢,徐嬷嬷便扶着她起身。朱掌柜连忙应好,又殷勤的跟在宋氏身后。
‘’夫人慢走。’‘朱掌柜低头躬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