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明进入屋内,那张火符还在燃烧,省去了点灯的麻烦。
太久无人打理,家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林天明不太讲究,随手扫了扫,一屁股坐了下去,魅鬼站在不远处,刑天还在院子里啃着鬼将。
“你说郭大人对你有恩,说说看吧,怎么说我也是郭艺玲的相公,也算是自己人了。”
此时小楼外的佛力消失,鬼将身死,魅鬼正是这段时间来最放松的时候,见林天明问起,娓娓道来,将她与郭家的渊源说了一遍。
她的本名叫穆清褀,父亲穆人杰乃是和郭啸天是同窗十年的好友,两人先后高中,穆人杰没有外派而是在京城担任御史之职。
与郭啸天早早投靠吴丞相不同,穆人杰一直以不结党为自己的行事准则,忠实地执行自己御史的职责,对于朝中的两大派系,无差别弹劾,反而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可惜一直被吏部压着,始终不能升官。
三年前,穆人杰接了皇上密旨,前来风丘城暗访佛宗吞并土地之事。恰好郭啸天当时在风丘城担任通判一职,于是就借宿郭家。
而郭啸天对于好友的到来,更是欣喜,殷勤招待,奉为上宾,并且也为穆人杰调查之事大开方便之门,以至于很短时间内穆人杰便掌握了佛宗的一些不法勾当。
就在穆人杰的密奏发出不久,郭啸天却得到消息,有人会暗中对付穆人杰以及他的家人。如果是官面上的事情,郭啸天还能周旋一二,可是对于草莽之辈确实是束手无策,无奈只能将事情告知。
穆人杰听后大慌,刚好只有女儿穆清褀随他在风丘,其他人都还在京城,如果想通知他们都来不及,万般焦急之下,决定即刻动身回京城应变,把女儿留在郭府拜托郭啸天照顾。
却没想刚出城便遭到一伙蒙面人的伏击,郭啸天派去的护卫拼死将穆人杰护了回来,却是已经重伤。弥留之际,对穆清褀交代说,郭啸天因他也受到牵连,失去了回京高升的机会,她很可能是慕家唯一的活口,就留在郭家,若郭家需要就为郭家出力,另一方面也是为她找一个庇护之所。
穆清褀天生阴骨,本活不长久,为了续命,幼年曾随一方士游历,学习一些阴阳之术,已经颇有功力,穆人杰大概就是想让女儿能够活下去,才对她说了那些。
几日后,京城传来消息,慕家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全家上下无一活口。穆清褀闻讯,当场吐血,身上阴骨之毒发作,加上家人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
郭啸天遍访名医,寻找各种偏方,最后都无济于事,穆清褀也在一年之后断了生机,化为魅鬼。
穆人杰的尸体被郭啸天送回了穆家祖坟,本想也把穆清褀的遗体送回去安葬,却不想吏部来了任命,让他接手同知一职,一下子公务繁忙,无法抽身安排遗体的事,只好先行火化,待合适的时间再把骨灰送回,这才能让穆清褀留在郭府。
郭啸天的入狱也和穆人杰的事情相牵连,因为他给皇上的密奏中只列举了事实,提及自己手中还有证据,需要面呈。穆人杰身死,证据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郭啸天的手里,也许是威逼不成,才将他入狱,然后借抄家之名,寻找证据的下落。
穆清褀认为来抄家之人定也是杀死她全家之人,自然不会客气,连礼部侍郎都直接杀了,对方见郭府有鬼,请来高僧,将她困于小楼之内,才继续抄家,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对方觉得这穆清褀一定是郭啸天安排来看守重要财物的,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真正家底,想必是和那证据都在穆清褀的看护之下,这又找来一只鬼将守着,等待佛力结界消失再来杀鬼寻物。
而林天明的到来,穆清褀以为又是这伙人,这才引诱他进入小楼,后来的事林天明就是亲身经历了。
林天明听完来龙去脉,心中又有些疑惑,这穆人杰既然感激郭啸天,又为何在账本中记录他的的受贿情况呢?作为好友,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他真的耿直到这个地步?还有就是这账本若是穆人杰所记,当成证据似乎过于牵强,当事人只要一口否认又当如何?
一定有别的什么证据,也许不在郭府之内,因为那时穆人杰应该已经不信任郭啸天了。会是什么呢?
“好像,有点问题!”刑天在脑子里对林天明说道,看来它已经吃掉了鬼将。
“什么问题?”
“这鬼将生前是望乡城的守将,那是个镇压黄泉通道的城池。”
“然后呢?”
“他是被一杯毒酒毒死的,给他酒喝的是个叫安程宇的偏将,是文太师的手下。”
“只是官场斗争而已,没什么奇怪啊。”
“你记得老王爷叫你查谁?”
“礼部尚书安在远。”
“这安程宇就是安在远的弟弟,是安在远父亲在安在远出生的时候领养的。如果安在远如老王爷所说是个鬼王……”刑天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林天明一阵头麻,如果安程宇是鬼王手下,那望乡城不就成了鬼的自由通道了?
“这鬼将死了多久?”
“十年有余!”
“我觉得我们要想个办法穿越回去,这种烂摊子,谁能收拾?”
这时刑天已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鬼将的装备,右手剑左手一面小盾,身上的伤已经看不见了。化为一股青烟没入林天明体内。
“你想办法吧,接下来我要消化这只鬼将,一段时间不能出来,有这女鬼保护你,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了。”
林天明这才问穆清褀:“接下来你要去哪儿?要不就跟我走吧。”
“不,我还留在这,”她坚决地回答:“对方还会回来,我要报仇!”
“如果对方再来一只鬼将,你怎么对付?”林天明劝道,希望说服她跟着自己,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勾魂后遗症。
“大不了就散了吧,还能奢求什么?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不如这样,我去把这个宅子买下,郭艺玲也能回来生活,你又可以实现你守护郭家人的想法,如何?”
“这个随便你,我只是个女鬼,又不能拦着你。”
林天明被勾魂后,自己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所做的决定,一直都是基于有利穆清褀为出发点的,就像一个淳朴男孩第一次谈恋爱之后就会表现得十分低龄。
掏出一张符纸,在手中燃尽后,一个印记出现在穆清褀的骨灰坛上,有了这个印记,鬼差就不会将她从阳间勾走,这是个表示此鬼有人看护,且对此鬼的行为负责的标记。
“接下来,尽量不要现身,我让家里人都搬来,切记你与活人靠的越近,他们的阳气流失越快,要尽量收敛自己。我也会叮嘱他们尽量不要接近主屋小楼。”
这时穆清褀十分乖巧,一切都依着林天明。
林天明还想交代什么,却听见刑天喊道:“你有完没完了,你啥时候话这么多了?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林天明刹那间也发现自己今天有些不同了。
“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我应该很久后才能回来……”
穆清褀掩嘴而笑。
林天明在刑天不间断催促下,才翻墙离开了郭府,天已经微亮,一路上已有不少邻居对着郭府的方向指指点点,看来,刚才的动静有点大,郭府闹鬼的传闻更加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