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姒握着皇兄的手,心中五味杂陈,当年郢国的情况,她无法推脱,可说不怪哥哥,心里是不可能的。
只是两人到底是亲人,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再大的仇恨也能互相抵消。
她轻声道:“哥,我不怪你。”
这个承诺一出,郢皇的昏迷了过去。
太医赶紧上来,“保护好郢国,阿徵和郢国,交给你了。”
“是,遵命。”
“宣太子进来。”
郢徵跟着人走进来,刚准备行礼,就被虚弱的声音打断,“不用多礼,阿徵过来。”
景姒正在一旁,眼角微微湿润,轻轻抬手带去了眼边的泪。
郢皇拉着他的手,“孤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相信阿徵能做的很好,孤现在,就要传位于你。”
旁边的太监拿着圣旨走了出来。
君王强撑着最后的清明,“要励精图治,不要做孤家寡人。咳咳,阿徵,你看,你叔伯们来接孤了。”
他顿了顿,“阿姒。”
景姒快步上前,“桃花开了,哥哥们带着嫂子去给你摘桃花。”
君王也不等对方回答,嘴边满是满足的笑,缓缓闭上眼睛。
“皇上,驾崩了!”
首领太监一声悲痛的喊声,所有人跪倒在地。
‘皇上,驾崩了’的话一道道传出大殿,外面的嫔妃已经开始哭起来,各个真心实意。
不外乎,陛下死了,作为妃嫔,她们必须要为陛下殉葬,一匹白绫结束卿卿性命。
景姒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留下,看着永久睡去的皇兄,重重一拜。
她的亲生父兄,全离开她了。
景姒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起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是被婢女搀扶的,刚说了一个‘我’,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一早。
天刚亮,阴沉沉的天,不一会就下起了蒙蒙小雨,空气中都闷闷地,没有丝毫凉意,让人特别不舒服。
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新皇登基了吗?”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身后的宫女给她梳妆打扮。
“还没有,各宗亲王爷来了,试图拥护武王爷。”
“武王?”
女人顿了顿,“陛下昨日的遗诏本宫见过,他们用什么拥护?”
“武王爷在军中、朝堂很有威望,剩下的奴婢就不知了。”
景姒半眯眼,眼中快速划过冷意,嗤了声:“一个宫女生的,他也配。”
这些宗亲,竟然在皇兄死后,无视他的诏命,当她景姒是死的吗?!
她起身,一甩袖子,“摆驾。”
“是。”
景姒的仪仗到了太极殿,里面争论不休的人顿时停住了。
所有人三缄其口,神色不明各异的打量着走进来的长公主殿下。
景姒挑眉,安抚的看了眼上座的郢徵,轻笑这不急不慢的开口:“今日是新皇登基,本宫来看看,各位哥哥弟弟,你们若是来恭贺的,如此剑拔弩张的相对,难不成是要反叛?嗯?”
嗯字微挑,不怒自威。
她转身,打量着许久不见的武王爷,嘴边带笑,可细看眼中并没有笑意,语气轻柔自带威仪,“多少年了,武王爷还不知礼,见到本宫还不会下跪见礼?想来这么多年什么长进都没长,这坊间传闻的武贤王看来虚有其表。”
武王爷面上保持的很好,“见过皇姐。不知皇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改日可以来臣下府中臣下好好款待一二。”
景姒还没说什么,就被武王爷身后的一个跟班抱怨,“皇姐,武王爷是你亲弟,你怎么可以让他给你行礼,你已经出嫁了,应该遵守出嫁从夫的道理,来此作乱,于国不安?”
矜贵的兄长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女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冷嗤了声,边往他面前比走边问:“这个王弟我没见过,是谁?”
武王爷赔笑,“皇姐,他是小十四。”
“哦?”
景姒言笑晏晏的感叹,“都这么大了?想来是父皇崩的早,没人教规矩,那我就代劳了。”
她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震耳欲聋!
“六妹……”
“六姐……”
“公主赎罪。”
“长公主。”
景姒端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往后退几步,不可思议看着她的十四王爷,“记住,郢国皇室,先尊位号,本宫是端惠淑雅长公主,除了陛下,父皇正统嫡出,其余人见到本宫,都应行礼。”
她扬声道:“来人。”
立刻进来两个宫人。
景姒冷声吩咐,“十四王爷不懂礼法,不明宫规,着打五十大板,拖入静阁将宫规抄一百遍,否则,不准吃饭。”
“是。”
“给本宫看紧了,若是发现你们徇私枉法,本宫不介意重罚。”
“是。”
十四王爷愣神,被拖到门口才开始反抗,本来挣扎着想说什么,看到八哥摇头的动作,只能不甘心的被带走。
景姒站在朝臣中央,“各宗亲可还有什么问题?”
所有人低着头。
她牵唇,“那就开始登基八。”
女人给了太监一个眼色,后者点头。
景姒刚走了一步,就见一个臣子从一旁义正言辞的开口:“于社稷,徵王无功,按辈分,应该是武王爷继位。”
女人挑眉,袖子里的小手摸出一把刀,走近他身边,不管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抬下颚,毫不犹豫的抽刀捅了进去。
她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动,快速麻利地收手,直接定了他的嘴,“那位大夫妖言惑众,本宫已经击杀,拖下去细查,看看谁是同党,勾结了那个国家,妄图污蔑我郢国政权!”
“是。”
景姒手里的小刀是她父皇赐的,只要是罪臣,不论亲属,皆可杀!
她站在上座的下手,给了太监一个眼色,后者开始主持登基仪式。
女人用麻利的手段震慑了朝臣和宗亲,这场政权的更迭,终于是落幕了。
郢徵给父皇拟了尊号,还当众给景姒赐大字,更加奠定了她在郢国的地位。。
她是除陛下外最尊贵的人。
郢徵下朝后就开始处理朝政,景姒让人煮了燕窝,并亲自从过来。
景姒看着忙碌的少年君王,心中满是自豪,“阿徵。”
“姑姑。”
女人浅笑,自豪的摸着他的肩膀,“别害怕,姑姑会留在京都几个月,帮你处理那些尊亲和朝臣,保证他们乖乖的。”
郢徵感激笑,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端起面前的燕窝小口喝着,“幸好姑姑来的及时,不然今早的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
景姒把玩着案上的笔,思考状,“皇兄给你留的这一摊子不好收拾,那个武王爷心思不小,今日之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今后你也要注意他。”
“嗯。侄儿已经派人暗中观察着。”
女人摇头,“不够,被人盯着很容易被人扒了钉子,不安全,得再想想。”
她说着,见他沉思下来,浅笑,“这个不急,姑姑想到办法会来请示陛下的,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今日这事一出,能安生几年。”
郢徵垂目,眼中快速划过晦暗,“侄儿之前也查到一些武王爷的把柄,可恨证据不足……”
“阿徵,不急。”
女人轻声打断,笑的温和,“为王者,最忌讳心焦,更不能喜形于色让人看出你的软肋,有姑姑在,不会让人随意欺辱了你。”
郢徵其实不害怕,但也很少也她这样的长辈如此关怀自己,到底有些别扭。
他余光扫了眼离国的奏折,“姑姑,离国那边出兵,我今日的旨意就宣发下去,想来霍小将军和萧总兵就能接到了。”
“这种事,阿徵是陛下,自己解决就行,姑姑不懂这些。”
程青浅笑,不落痕迹的避了这个话题。
郢徵周身的戒备松了些,“姑姑,可有什么需要青柠婶子做的吗?想来若是以公主的旨意加上我的玺印,青柠婶子可用的权利会更大。”
景姒眉头微蹙,看了眼喝燕窝的郢徵许久,轻笑,“郢国是陛下的,本宫能做的就是好好辅佐陛下将皇兄和父皇为完成的心愿一一完成,其余没什么心思。”
她顿了顿,“至于阿柠那边要做的,无非就是弓弩的建造和火药的制作,想来直接从那边运和改良应该会快些,陛下若是给个恩典,准他们招募临时的人手赶制,想来是极好的。”
女人回答的很谦卑,进退有度。
郢徵这处处试探的行为,像极了毛躁的小狮子。
他的行为表示自己的无助和戒备,为王者的气度。
嗯,想来锻炼几年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景姒和郢徵相处的时间不多,小时候抱过他想来他也没印象,所以这一口一个姑姑叫的真没多亲昵。
女人有时候觉得累,可这些责任是她不得不担的。
郢徵赶紧放下碗,纠正道:“姑姑,你我是亲人,陛下一词过于见外了,喊我阿徵便好。”
“多谢陛下。”
“姑姑。”
“阿徵……”
景姒无奈笑,于她真的只是称呼。
少年君王抬手,“姑姑,你我手谈一局?”
他顿了顿,“玩青柠婶子发明的五子棋。”
景姒点头,打趣笑,“看来,阿徵对阿柠做的东西很喜欢。”
“当然,青柠婶子发明的东西要不可以利国要不可以利民,侄儿去看过她的棉花和造纸坊,都不错。只是这等技术被流传出去是不是不好, 听说姑姑也在里面有投入,可以征调府兵过去确保没危险。”
景姒研究着棋局,放下一个棋子,“我不管这些,都是阿柠在管,之前是她没有银子,我碰巧有些积蓄就答应她一起。造纸厂和棉花试验田目前用的人都是自家村子,十里八乡的人口,不用担心那些问题。倒是日后会需要……”
她想起去年的棉花,“等入冬,阿徵可以让内务府的人去购买棉花回来,若是阿徵用的不错,倒是可以推广,具体技术的实施,可以放在幽州那几个郊外,平原多,地广,适合开垦。”
女人说着,半抵头,“只是如果真那么干,阿柠估计要发愁了,那都是一大笔开销啊。”
郢徵思考,“这简单,等萧总兵这场仗打赢了,就将那些地赏给萧家,在那上面做什么,就没人管了。”
景姒赞叹,“陛下聪明。”
少年君王因着程青柠救过他,加上想娶萧正月,对萧家并不见外,反而如果萧北风真能打赢,对他来说,就是可拉拢的人。
郢徵赢了这盘棋。
天色也压黑,两人一起去守灵。
红叶镇。
程青柠正在桌边研究瓦片的改良,忽然听到下人的禀报,“夫人,外面来了宫里的人,好气派。”
女人第一反应——
宫里!难道阿姒出事了?
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的去了前厅。
太监已经等了好久,面上没有任何不耐,这几天在宫里,他一直听公主和陛下说萧总兵、萧夫人,可见这夫妇两对多受器重,这趟出来是肥差。
他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小跑过来的女人,立刻扬起一抹笑,“这位就是萧夫人把?不亏是公主反复提起的人。”
程青柠今天穿着素衣,因为担心景姒出事,压根也没收拾,纯素颜,将青丝轻轻一盘,随意的很。
女人礼貌笑,深呼吸后,才好奇问:“公公来此,可是阿,公主有什么事吗?”
“咱家是来宣旨的,萧夫人跪下接旨便是。”
“啊?”
她晕晕乎乎的跪着,听了一堆话,最后得出结论——
要和离国打仗,让她就近用人改良炸药和弓弩,红叶镇官员协助她。
程青柠有些迷糊,“公公,这秘方什么的,不是已经被陛下收回去了吗?怎么还是我来负责,怕是不合规矩把?”
这也算是小权利,郢国似乎还没有这种先例。
她得先问清楚,别最后招来什么祸端。
公公笑,“萧夫人放心,这是公主主动提起的,想来是想尽快让萧总兵用来震慑离国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鲁人把。”
他对离国人恨之入骨,兰花指翘着,要不是估计着形象,能一蹦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