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从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可能发生在一瞬间。在成长的路上,我们总要有所经历,去承担。”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2013年的春节,并不像往年那般平和。
我回到家才知道,孟行义出了车祸,骨折住院了。但这件事,在回家前的通话中,他和李静都没有提起。
“就是小伤……”
那时候,孟行义躺在床上,左腿被吊挂着。他的脸上也有擦伤,虽然过了这些时日已经结了疤。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直闪躲,并企图转移话题。
“兮兮啊,你先回家吧,医院里药水味太重……”
是的,我是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有一阵子体质太差,总是生病。往医院里跑的次数多了,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李静正打了热开水过来,附和着说道:“是啊,予兮,你爸爸这里有我呢。这几天估计还要在留院观察,你就别来了。”
看着这样的孟行义,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有对他的关切,也有对事情的懊恼,更有一分无能为力。
到最后,我只说了一句:“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那会儿,我看到了孟行义眼里的惊喜,和宽慰。
关于车祸这件事,李静后来跟我说了一些。孟行义是骑电动车的路上,被一辆装货的小四轮给撞的。当场被电动车压了,当时就疼得受不住。
本来是要追究的,但对方小四轮夫妻从千里外来南州打工。家里条件不好,两个人还挤着小出租房。最后,孟行义就想着算了。
我只是有些万幸,他们开得不是大货车。不然,这后果,我不敢想。
我每天都会来医院看看,这中间,也见到了那对夫妻。对于孟行义的“大发慈悲”,他们两个不停地感激,到最后甚至还哭着喊“谢谢叔叔”。大约看,他们两个和我也差不多大,只是没上学了。
“人活着,都不容易啊……”
孟行义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感慨。我甚至好好地想了一下,开始有些后怕。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的家就真的塌了。
也是从那时候,我好像真正地去明白了家人与生活的重要性。无论何时,家人,总归是我们最后的依靠。而我们,也同样是他们的后盾。
这件事,本没有打算和陈子慕说。只是通话的时候,我在走廊上。他那敏感的能力,捕捉到了护士站语音播报的声音。
最后,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陈子慕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略微赌气地问我:“孟予兮,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承认,在那个时候,我动过“坏心思”。毕竟,这是属于我们家的事。而且,就算我和他说了,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可陈子慕并不是这样认为,那天,他“气冲冲”地赶到了医院。进门前,他将我拉到了楼梯的通道。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他是在生气,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气。虽然,我那时候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可以生气的事情。
“孟予兮,你是不是觉得就算告诉我,也没有什么用?”
面对他的质问,我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知道这事后,发现也没有什么用……”
的确,我什么都做不了。孟行义的饮食生活起居,还是靠李静来。我大概,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给他削个苹果,倒杯水。
陈子慕又气又笑,直接捏了我的脸:“你是笨蛋吗?以后,我们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是,现在我能做的是有限,但以后,我能做的会很多。”
我有些茫然,在我还没有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好像都想到了。
“再说了,孟伯伯都这样了,你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将来他不给我媳妇怎么办?”
我面色一红,见他提了一大篮子的水果,忙推搡着他:“要看就进去看,不要废话那么多。”
他很满意地看看着我,随后进了病房。
果然,孟行义对陈子慕,有着超出我理解的喜欢。见到他来,又是寒暄,又是扯闲话。激动的时候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家招呼客人。
总之,孟行义在医院这一趟,前后也有小半月。但过节,他是坚决不在医院的。于是,在除夕前两天,经过医生的查看,他已经具备了出院的条件,给我们办理了手续。
出院这天,陈子慕也过来了。办出院手续时,他就跟在我身边。
我像极了被教导主任跟着看作业的学生,全程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确,那是我第一次处理这些事,虽然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处理了。
孟行义的东西并不多,出门是陈子慕搀扶他走的。看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并肩走着,一个还是一颤一颤,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鼻子莫名发酸。
李静拎着包,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你爸说呀,你们两个以后结婚的话,他算是放心了。子慕这孩子真是好,现在男孩子能这样的,真不多了。”
我果然,是拯救了银河。
孟行义非要留陈子慕吃午饭,他也不拒绝,陪着说话不亦乐乎的。
我和李静在厨房忙了一阵,准备着午饭。
期间,我在院子里摘菜。
陈子慕随后,过来帮我。
我们就像,已经过了很久的日子一般,所有的动作都了然于心。
“想什么呢?”我看他皱着眉,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问了一句。
陈子慕帮我将淘米篮里的菜洗了干净,沉默片刻道:“我在想,去国外后就没有办法照顾你了。”
我顿了顿,舀了一抔水倒在他手上:“想什么呢?你当我是‘傻白甜’吗?陈子慕,我,孟予兮,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同样抔了水倒在我手上:“是,你很厉害。但我就是想着,你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瞒着我,其实自己在偷偷难受。”
这次,我是偷偷难受过。
但我并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以后不会了,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会跟你说。”
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其实已经有了波澜。
二十岁不到的我们,好像还是孩子心性。但我们,也在学着像个成年人一样。
“我可能,会在明年春季开学就过去了。”
我的心再次悬住,轻轻地靠着他:“等你荣耀归来,我们会有更好时光。”
陈子慕看着我,征求似地问道:“今年国庆,我们去北京吧。”
“嗯?”
“总要去看一次北京时间六点整的升国旗,跟你一起。”
“好,我们去北京。”
那是我们,曾梦想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