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蒲听见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赵小妮拎着包袱惊喜地看着自己。
“小妮，好巧！”姜蒲走过去挽了下她的胳膊，“你来这买衣服吗？”
赵小妮摇摇头，说：“不是，我来这卖绣品。”
昨天回去，娘听说书院放假了，就开始逼着她绣花补贴家用。
“就一天晚上，你绣了这么多啊。”姜蒲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惊讶地眨眨眼。
赵小妮明显能看出神色憔悴，眼底带着一丝青色。
“是呀，我手快，多攒点钱，来年给弟弟盖新房娶媳妇。”
姜蒲有些心疼，拉着她进了里屋，把她的帕子拿出来给赵掌柜。
“赵掌柜，您看看，这帕子多少钱收了。”
赵掌柜看着新东家和这个姑娘神态亲昵，接过帕子。
“这绣功是上品，给您五十文一张，这位姑娘觉得如何？”
赵小妮被吓到了，以前她的绣品最多卖过二十五文。
“这给的太高了些，我……”
姜蒲拉下她，说：“小妮，你绣的好，应该会卖到这个价钱的，你就收着吧。”
赵掌柜数出了钱，递给赵小妮。
“姑娘，是你的手艺值这个价钱。”
“你们这是？”赵小妮疑惑。
赵掌柜笑眯眯地开口：“这是我们店的新东家，您二位慢聊，我先不打扰了。”
姜蒲点点头，给赵小妮倒了一杯水，说：“卖的时候真的会卖到这个价钱，咱们是朋友，我还能收你场地费不成？”
赵小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感谢你，蒲蒲。”
姜蒲拉着她的手，说：“你跟你娘说只卖二十文，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弟弟要钱娶媳妇，你也需要钱傍身啊。”
姜蒲不指望三言两语就改变她的想法，但还是想说。
“小妮，你在想你弟弟的未来，那么你的未来呢？就只是嫁人，然后别人迎娶你的彩礼又被爹娘拿去给赵耀祖吗？”
赵小妮紧紧捏着手里的钱，沉甸甸的重量像是压在了她的心里。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姜蒲拍了拍她的手，似是安慰。
“小妮坐下歇会吧，喝点茶，今天外面还挺晒的。”她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你今天一共卖了多少张帕子啊。”
赵小妮想了一下，马上给出了一个数：“今天带来九张绣样，一共卖了四百五十文。”
她抿了抿唇，又说：“就算给娘二十文一张的钱，我还有二百七十文。”
姜蒲惊喜：“你算数还蛮快的。”
“我是快一些，家里卖粮食都是我记账的。”
姜蒲又抽出一张纸，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唰唰唰地写下。
姜蒲问了赵小妮几个算数问题，越听她回答越是惊喜。
“小妮！你算术这么厉害的？我一想到两换算成文就头痛。”
赵小妮不好意思，很少有人这么夸奖她。
就算在家帮父母记账，他们也会嫌弃地说“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多学点农活。”
“小妮，你想没想过做账房当掌柜。”姜蒲看向她，提议：“卖绣品赚钱终究有上限。”
“我有一家店缺账房，你要不要试试。”
赵小妮惊讶：“可是我没做过，弄不好的。”
“哎呀没关系，你可以先做学徒，等你会了再正式上岗。”
看出赵小妮有些心动，姜蒲接着劝：“反正现在也放假呢，有个技能傍身总是好的。”
“你先跟着这里赵掌柜学，怎么样？我有空就来陪你。”
赵小妮点头，心里越发感激姜蒲：“蒲蒲，谢谢你。”
能接触到账本的工作，一般都是会安排自己人做学徒，姜蒲把她插进来，明显是对她信任。
姜蒲叫来赵掌柜，说：“赵掌柜，这是赵小妮，明天起她来做账房学徒，您多照顾她些。”
“那是自然，东家放心。”
人生成就：自己开公司，给闺蜜安排工作。get！
……
赵小妮回家时，一路上都在想着自己要当账房了，脚步都是虚浮的，没有真实感。
推门进院，赵耀祖正坐院里啃着上次姜蒲给的糕点，赵母在一旁看着，一脸心疼。
“儿啊，你慢点吃，这东西这么贵，怎么不多嚼几口。”
听见赵小妮进来，脸色一冷，呵斥到：“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卖个绣样都这么磨叽，去哪鬼混了。”
走到赵小妮身边，伸出手：“今天卖了多少钱，拿来。”
赵小妮打开包袱，赵母伸手抢过：“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还不做饭去。”
“你会你爹回来，要是饭还没做好，看他打不打你。”
赵耀祖在一边大叫着学舌：“打你打你，打死你。”
赵母数了数钱：“一百八十文，这点钱够干什么的，还不给给你弟交学费的。”
赵小妮到底也没说出她要去做学徒的事情，赶忙去做晚饭了。
那袋多的钱，她放到了自己柜子里的最深处。
原本赵小妮是跟父母一起住在正屋的，赵耀祖出生长大以后，炕上就不够住了。
于是西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成了她自己的房间。
赵父干完活回来，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回屋休息了。
赵小妮吃完饭，洗完碗，打算回屋接着绣花样。
天色渐暗，她路过正屋时，听见了爹娘的对话。
“当家的，咱家耀祖十岁了，是不是也该有个自己的房间了。”
赵父躺着小憩，听她说完皱了皱眉：“那西屋小妮正住着，哪有多余的地方住人了。”
赵母坐在炕边，手里理着毛线，跟赵父商量。
“西屋让耀祖住呗，那柴房屋不漏风不漏雨的，小妮搬过去也行。”
赵耀祖在一边附和：“是啊，我同学们都是自己一个房间，他们还有书房呢！我也要，我也要！”
十岁的男孩还像三四岁的孩子似的撒泼。
赵母拉着他说：“娘这不是给你想办法呢吗，别着急。”
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儿，被他们老赵家阴阳怪气了五六年才怀上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宝贝。
儿子才是家里的指望，下半辈子就指望赵耀祖给她养老呢。
她转头跟赵父说：“她都十七了，没多久就要嫁出去了，住不了几天。”
赵父想想也有道理，答应了：“那明天我收拾一下柴房，你去找媒婆问问。”
“行，我明天就去，等她嫁出去了，彩礼正好给咱家耀祖念书用。”
说着摸了摸赵耀祖的头发，满眼慈爱期盼。
赵耀祖在一边听着她娘又在念叨，让他好好读书光宗耀祖，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其实他一点都不爱上学，也不爱读书。平时他不听课也不做作业，就是在书院玩。
赵小妮在窗外听着她娘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她的未来，只觉得浑身血液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