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不语迟疑片刻,将纸塞到了木风手里,异常冷静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先走了。”
木风快速打开了纸张,白纸内是几行黑字:今夜一别,后会无期。愿你后生,无难无灾,有妻有子。与你良人,伉俪情深,安心落意。
咳!南漫依啊南漫依,你理解什么啊?斋饭果然有毒。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软儒道:“阿风,我知错了。”
木风拍拍的她头,温柔道:“走吧,将功赎罪去。”
南漫依为难道:“阿风,你先去找不语吧。我找不言了解下实情。”
木风道:“也好。”便转头走了。
“阿风,一定要把不语留下来。”南漫依一时提高了几个音量。
木风舒心一笑,道:“娘子吩咐的事,为夫岂有不从之理。”待南漫依再回首,只瞧见一蓝衣少年飘逸俊秀的身影。
木风都能学着举一反一了,斋饭还是趁早戒了吧。南漫依沿着许愿树走去,信徒都已散去,清冷的月光伴着这棵挂满红绳的千年古树,投下斑驳的影迹。想来它该习惯了空前热闹褪作万籁无声,习惯了夜深人静与月亮相互沉吟。
“南姑娘。”不言从树的另一端走过来,挤了挤笑容。
南漫依道:“你为何还在这儿?”
不言道:“一个愿望都投不上,气得睡不着。”
南漫依道:“兴许是你力气使大了,要不,我来帮你投一个?”
不言笑了,道:“有劳南姑娘了。”
南漫依接过他绑好的纸,施了点灵力,佯装一扔。少顷,石块停在了树干之中。
不言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看向南漫依道:“南姑娘,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对吧?”
南漫依转头笑了笑道:“应该会的吧。”
不言傻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南姑娘,这么晚了,你为何来这?”
南漫依想了想道:“哦,是不语叫我过来看看你。”
不言淡笑道:“南姑娘,不会撒谎就不要勉强了。”
南漫依不解道:“我几时露出破绽了?”
不言道:“第一,你说过来看看我,意思是知道我在这儿。可已与你来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相违背;第二,不语来或不来都有可能,唯独不会叫第三人参与我俩的事;第三,他近来心里乱得很,于我,他并不愿搭理。”谈及最后一点时,不言的语气明显丧了。
南漫依道:“你们兄弟俩闹别扭了?”
不言愁眉道:“要是闹别扭了还好,打一架、骂几声便能解决。这事儿整得我手足无措,他烦闷抑郁,真他妈叫什么事儿。”
南漫依小心翼翼道:“你们是不是同时喜欢上了二三姑娘?”
不言叹了口气道:“当时,因履行赌约,我便抱住了她。她丝毫未恼,反倒魅惑一笑,在我嘴边轻柔道:公子,手放干净点。而我早已头脑空白,如痴如梦。恍惚中,只听见不语道了声:不言,姑娘的意思是,换个位置抱。鬼使神差地,我揽住她的双肩,蹲身吻了她。”
二三的妖媚勾人心魂,南漫依深信不疑。她道:“后来呢?二三姑娘做何态度?”
不言道:“待我恢复意识时,见不语俯身在她耳边浅笑呢喃,她似笑非笑拥着他。”
南漫依道:“所以,你们俩同时喜欢,同时选择退出?”
不言晃了晃头,道:“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南漫依顿了片刻,道:“不语可能要离开了,你…”话还未说完,不言似一股疾风,‘呼’地不见了。
南漫依理了理飘乱的衣衫,走向了佛堂。假话说多了,还是虔心祈求原谅去吧。
“铃儿?”堂前一女子粉色衣衫,跪于蒲团,窈窕端正的背影,肃穆庄重。香炉里飘散着缕缕烟雾,台上的烛光映得佛像似眉开眼笑。
124
闻声,粉衣女子转身,脆脆喊了声:“南姐姐。”
南漫依道:“睡不着啊?”
瑰铃道:“干了件有违常理之事,求佛宽恕。”
果然都惧怕木风说的那句话啊。作为神仙,能这般胆小怕事的恐怕也只有她和瑰铃了吧。南漫依正色道:“你做什么事了?”
瑰铃如实道:“其实是我施法把那个许愿纸和许愿绳一分为二的。一个安排到了风大人手里,一个安排到了树上。”
也是,这般蹊跷之事,自己当时竟未疑惑?南漫依问道:“铃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瑰铃挠挠头道:“我就是想帮帮他们。”
南漫依挨着她跪下,对她心酸地眨了下眼,道:“咱俩好生忏悔吧。”
瑰铃疑惑道:“南姐姐,你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南漫依笑笑道:“都有。”
瑰铃呼了口气道:“南姐姐,你真不愧是姐姐,凡事都抢在我这个妹妹前头…”
“嘘…”南漫依打断了瑰铃,指了指她,又指向佛像。瑰铃屏气凝神片刻,朝南漫依点了点头,同她蹑手蹑脚躲到了佛像后面。
一阵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更半夜不休息,难道来者同她们秉性一致?来者单脚已踏上了门槛,露出了一只黄色的僧鞋。南漫依对此人甚是好奇。
他进到了佛堂,并未着僧衣,而是以布衣替之。也并未剃度,与平民一般无二。脸上戴一面具,神情未知。他将佛堂扫视了一圈,转身轻巧地把门拴上了。随即,跪于蒲团,行叩拜之礼。浑厚之声似乎要从面具内溢出:“我心向佛,本不愿在佛门之地生起杀戮,奈何事不由我。请我佛慈悲,恕我之过。”
瑰铃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看着眼皮底下的他百般样态。南漫依细细打量着他的身形,可委实过于普通,单单是寺庙就一抓一大把。生起杀戮,杀谁?事不由我,由谁?若不是天规规定神仙来到人界不能随意对人类使用仙术,南漫依老早就想给他一个定身术了。
他起身将鞋子脱去,顿时,南漫依和瑰铃还来不及掩嘴捂鼻,一股臭熏熏的气味蔓延而来。他赤着脚向她们的方向越靠越近,她们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瑰铃蹙眉扬手,少顷,她们便落到了客房。
“铃儿,你还好吧?”南漫依看着脸色发紫、晕头转向的瑰铃。
瑰铃语无伦次道:“口气透我,好就。”
南漫依一脸迷茫:“……”
瑰铃双脚打滑般走了一两步,恰靠近一桌。南漫依正欲搀扶她,她突然脚底不由自主倒退,疾速后滑。“砰”的一声,摔了个神仰桌翻。南漫依眼疾手快截下了橱柜处即将下落的花瓶。瑰铃发懵抬起头来,脸盆架上的脸盆“哐当”一声,击中她的头顶。她咧嘴笑着,含糊不清道:“…&#&…”随即,倒地不起。
奇怪,这丫头被熏出如此强大的后遗症,我为何不及她的一星半点?南漫依将瑰铃安置到了床上,她的脸色铁青,神情呆滞,双手紧紧攥住拳头,这杀伤力未免太大了。南漫依差出几只安魂定魄的梦灵,来排遣瑰铃的积苦。
她察看了一会儿,见瑰铃已有好转。南漫依便带上门出去了。她越步近佛堂,越掩其足声。佛堂的大门已打开,面具人不知所踪。她原不想牵进与她无关的凡尘之事,然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无关的。
佛堂前只剩一蓝衣少年的熟悉背影。这是一个拼尽全力带给她欢乐、喜悦的少年。是一个她心慌意急时,仅需他只言半语,便能让她心安意定的少年。
也许是他太专注,也许是她太悄然。她不声不响立于他的背后,他温润有力道:“夜空烟花,为我所为。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