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沉默片刻,接着道:“那你对灵锻器知道多少?”
乌龟老人低眸回忆道:“天火锻形、魂火附灵、灵魄合胚、封器蕴灵、形体自凝始成灵锻器,这是柩炎神使最得意的锻器技法,可即使是他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他一生锻造了十几把灵锻器,除了战争毁了八把,剩下的皆不知去向,他的几十代传人倒也造出过四把,都被各国强者占有。”
钟离伸出手掌,掌心里金光一闪出现一根针来,他递给乌龟老人道:“像这样的同心针如何破解?”
乌龟老人捏住细针稍稍打量了一下,道:“这针应该不是柩炎神使乃至他的传人锻造的。”
钟离道:“是一位天使打造的。”
乌龟老人道:“我知道它,它当初游历天下,整整生挖了一百对有情人的心脏,那时候我们几个老家伙和岿神使受三国邀请抓捕它,可惜最后还是被它逃走了。”
乌龟老人继续道:“这针受过创伤,灵智不比以前,摄人心魂的能力应该也大不如前了,不过即使是这样,普通人应该还是会毫无反抗的中招。”
钟离道:“如何破解?”
虽然现在苏沫的心脏碎了,但那针却还是隐藏在其血脉之中,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安心。
乌龟老人摇头道:“像这种,只能靠中针者近似于执念的毅力对抗方有可能排出体外,如果强行摧毁,一般会使中针者受到反噬,轻则植物人,重则灵魂消散徒剩一具尸体。”
钟离沉默地点了点头,挥手将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封成石像带走。
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女皇看见下山的钟离,忙提着一个金丝鸟笼自飞艇跃下,身影飘摇,若流风之回雪。她轻轻地落在钟离面前,不舍地递出金丝笼道:“这是输给你的花精灵,望你好好待它。”
笼子里关着一只比麻雀稍大点的小人,耳朵很尖,眼睛是对浅青色的宝石瞳,背后有一对晕着海棠花花纹的蝴蝶翅膀。面对即将被主人抛弃,它只能委屈地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微风划过,熏出一丝沁鼻的花香。
看着如此可爱又怜人的精灵,苏沫双眼放光,喜爱之意溢于言表,可钟离却是无动于衷,他现已得到了精灵神的消息,没必要再收下它,便拒绝道:“你留下吧,就当送给你了。”
女皇虽是想收但又怕被人说闲话而不能收,只能道:“我将它输给你了,你不要它,它就是无主之灵,当还得它自由之身。”
见钟离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女皇再道:“那将它放了?可这附近野兽挺多的,花精灵相当于人类中的医师,没什么攻击力,恐怕要不了一晚上就会给野兽塞牙缝,况且它的医术对苏沫也是有用的,可以让她试试治疗苏沫。”
苏沫拍拍钟离的胸口,示意他收下算了,钟离低头看了眼催促的苏沫,无奈点头道:“好吧,我收下了。”
女皇递给钟离道:“记得,花精灵只食花露花蜜,特别是凌晨的含花夜露最是喜爱,还有,花精灵生性贪玩,常钻花草树木里废寝忘食、夜不归宿,而一些鸟兽特别喜欢攻击它,所以请少放它出来。”
钟离点头道:“我知道了。”
女皇道:“我走了。”
她飞回了飞艇,笼子里的花精灵见此,悲伤地唤道:“主人。”
女皇听到了声音却是没有回头,径直飞入了飞艇里,不一会儿,飞艇启动了,几道焰火喷出将飞艇推离去。
钟离目送飞艇消失在云端后,低头看着笼子里悲泣的花精灵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花精灵凝噎道:“我叫轻胧,但主人喜欢叫我月月,因为她说我是月亮里生出来的精灵公主。”
钟离跨出一步出现在远处的一座高山里,道:“我还是叫你轻胧算了。”
花精灵眼神奇异地望着转眼大变的景色,忘记了悲伤,惊叹道:“哇,怎么做到的?”
山崖上,春雪将融未融,树上一半残雪,树下一半落梅,崖下是万里横烟浪,直抵天际的翠微。
钟离先是将包裹尸体的石像立在一边,再随手用神力在崖璧打出一个洞窟,凝聚几张桌椅床铺,最后在断崖边造出一座石亭,才回道:“此乃蕴含天地运行的乾坤之法,也称仙法:缩地成寸。”
他微微挥袖,将树上的梅花卷入袖口收起来,走至洞穴再一挥袖,梅花纷纷飘出,层层叠叠地铺在一张石床上,最后将苏沫放在上面躺着,将花精灵放置一旁,脱下外衣盖在苏沫身上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打猎,顺便给轻胧找点蜂蜜。”
花精灵道:“不是蜂蜜,是花蜜,蜂蜜那东西是蜜蜂吃进嘴里再吐出来的,全是口水,恶心死了,只有你们才喜欢吃。”
苏沫愣了半晌,她一直以为蜂蜜是蜜蜂拉出来的,可既然是嘴里吐出来的,那蜜蜂拉出来的黄色粘稠物又是什么?她想问,因为她以前吃过,可惜因为没法说话,只能将这个疑问卡在喉咙里。
钟离道:“这个季节没有什么花开,你还是食花露吧。”
花精灵委屈道:“好吧。”
钟离刚顺着茂密的枯树斜坡下山没多远,一只牛角豹就盯上了他,幽绿的眼眸在黑夜里燃烧,像是两把鬼火,它正无声地靠近过来,两丈,一丈,一米,就在这时,它低头猛地加速,用头顶又长又尖又挺的犀牛角迅速顶向钟离的屁股,感受到刺进菊花后,熟练地猛挺脑袋,让犀牛角顺着肠道穿进脏器里,然后疯狂摇晃脑袋,让尖角刺破内脏,达到杀死猎物的效果。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半个呼吸里,牛角豹在刺中目标后就全凭本能迅速做出这些动作,等一套动作完成后,它才看清自己顶的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棵树。
树已被它顶得四分五裂,它仓皇地扯出自己的角四处张望着,忽然注意到身下有一道影子几乎与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它明白猎物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便立马掉转身形再次顶去。
钟离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魔物就观察了片刻,此时见它再次攻来,便伸手握住它的角,可一想到这家伙喜欢捅屁股,角上怕是有很大的味,忙提脚侧踢,将它踢飞出去,连撞几颗大树后,犀牛角卡在树干上,牛角豹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钟离随手凝聚一把岩枪将牛角豹串起来,继续下山寻找猎物,不多时,他就捕到一只白鹿,再找了点花露后就回去给苏沫做饭了。
亲手喂饱苏沫后,他开始教导苏沫如何聚集神印本能溢出的微弱神力,花费六个月时间收集得差不多后,又开始教导她如何使用神力淬炼魂魄,随着体魄开始脱离凡体的范畴,她残缺的肉体像是枯木逢春,断断续续地通过神力重新生长出来。
当苏沫完成新生后已过去了两年的时间,尾巴直从一尾长到了十尾,体魄也彻底脱离了凡体的范畴,却还未正式步入神体,神印里的神力也依旧不能控制,只能不断地收集溢出的神力蕴养己身。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钟离闲时总会去找一些珍贵树木或种或筑,不知不觉间就将山巅弄成了世外桃源的模样,为此还取名叫作‘天外居’。
这天,钟离坐在亭子里悠悠地饮着上好的茶水,纵览万里山河,花精灵正蝶舞在花海里,兴奋地采着可口的花蜜。
苏沫盘坐在一座高台上,妩媚的阳光照在她娇滴滴的脸蛋上,捏出几滴香汗来,她的气势在不断地攀升,乌云在不断地聚集,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如天怒神嚎,天一下黑了去。
花精灵差点被吹飞去,它死抓着花茎,不满道:“搞什么呀,这么大的风。”
说话间,花茎被扯断了,它混在飘零的花海里般被狂风吹去远方,好在一个金色泡泡凭空将它包裹住,挡住了狂风的侵袭。它不满地飞到钟离身旁,气恼地跺了跺空气道:“今天又玩什么花样,我的花都被风吹没了。”
钟离挥手放出一个屏障包裹天外居,道:“她要突破灵王境了。”
花精灵愣了愣,然后一脸希冀地道:“等她突破完是不是就该走了?”
钟离道:“是的。”
花精灵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回家吗?”
这个问题它已问了有千百遍,但每一次听到钟离愿意放它,它都不敢相信,它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有多大,这一山的植被能长得如此青翠繁荣都是靠它的养护,苏沫的内伤好得如此快也有它的一份功劳,可以说它千金难买,更有价无市。
钟离不耐其烦地道:“是的。”
花精灵兴奋地蹦蹦跳跳了一会儿,突然似有所感,好奇地看向了苏沫。
方圆万里的灵力在苏沫如饥似渴的吞噬下开始形成一道灵气旋环山而转,并逐渐变小,万里外的灵力迅速补充了过来,却立马被牵引到气旋里,不久,万里内的灵力被吞噬一空,但苏沫的需求还没有满足,而补充过来的灵力太过稀少,远远不够。
钟离抖了抖腿,高山上立马出现一道狭小的裂缝,裂缝里是流动的地脉,散发着浓厚的灵力,苏沫开始吸收地脉里的灵力,但地脉里的灵力并不是那么好汲取的,灵力与地脉就像是一对正负相吸的磁铁,没有足够强的灵魂力量是无法分开这对磁铁的,好在苏沫在钟离的教导下使灵魂得到了千万倍的提升,否则今日就只能干望着流口水。
随着苏沫疯狂吸取地脉灵力,远方的强者都感受到了地脉灵力在快速衰落,明白又有人突破灵王境界了,纷纷投向好奇的眼光,却是默契地没有过来查看,像是在忌惮什么。
东西两边突然闪过几道流光,五位年龄不一的灵王境强者出现在了上空,其中还有两位钟离的熟人,但他们好似看不见下方的苏沫,四处探寻着,商量着人究竟在哪。
花精灵昂着头好奇道:“他们在干嘛?”
钟离道:“在找人。”
花精灵天真道:“找谁啊?没看到我们吗?不知道下来问问。”
钟离哑然失笑道:“找到苏沫,然后杀了她。”
花精灵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道:“他们怎么知道苏沫在这?”
钟离道:“他们并不知道苏沫在这,只是来这查看突破灵王境的人的,如果非人,他们就会动手。”
花精灵恍然大悟,接着又疑惑道:“可为什么要杀啊?”
钟离道:“因为会使这个世界衰落。”
花精灵懵懂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为什么不杀人呢?”、
钟离道:“因为同族的缘故,他们就把非人族的生灵放在了优先考虑的位置。”
花精灵望着那五人,忽然伸出手指道:“我想起来,那三个人以前偷袭了我们的长老,我就是受他们战斗的波及受了伤,被人给抓到了。”
花精灵气鼓鼓地道:“他们都是坏人,还要杀苏沫,你为什么不出去教训他们,难道你也打不过他们?”
钟离看着即将完成突破的苏沫,道:“她压抑了太久,也膨胀了太多,也该让她好好发泄发泄,顺便认识认识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
花精灵道:“他们有五个人,你不帮忙吗?”
钟离道:“不帮。”
花精灵急道:“可她要是被打死了呢?我们可好不容易才治好她。”
钟离道:“应该不会吧。”
花精灵鄙夷道:“喂,不要把人命不当回事,她要是再受重伤了,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钟离道:“是的。”
花精灵生气地抓住钟离的肩膀疯狂摇晃,却是没能晃动一分一毫,只能揪住钟离的耳朵威胁道:“那你一定要帮她,不然我就不帮你照顾这些花草树木了。”
钟离不适地伸出手指弹飞它道:“看情况。”
花精灵捂着红肿的额头,眼泪朦胧地哭道:“疼,好疼,你也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