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时,已是五更天。
钟离回到住所,见白冷正坐在亭子里独饮,就走过去道:“在等我?”
白冷点了点头,给钟离倒上一杯热茶,道:“你应该看到我跟人斗了两招。”
钟离坐在她对面,接过茶水,饮上一口道:“那个人是要找什么?”
白冷接着给自己倒上茶水,道:“他不是来找东西的,而是让我看东西的。”
钟离好奇道:“什么东西?”
白冷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递给钟离,道:“一篇残缺的日记。”
钟离打开读了一遍,上面写着日记的主人在梦里和天使做了一个交易,天使复活他的妻子,他交出灵锻器的秘密,梦醒后,他的妻子真的复活了。
白冷解释道:“灵锻器是柩炎神使创造的一种特殊锻造技艺,这种技艺能够让所锻造的武器产生一次质变,使其超越其材料本身的极限价值。
传说柩炎神使曾用灵锻器技艺将一个普通士兵的长枪重新锻造成一把凤炎刀,士兵靠着这把神器斩杀过一名灵王境强者,。
如今灵锻器技艺已经失传了,就连帝国至宝神麟弓也只是模仿这种技艺锻造的。
这篇日记的主人应该是柩炎神使的后人,姓名什么的已不可考”
钟离道:“既然这是有意让你看到的,那他们是在向你传递什么?”
白冷道:“不,他们是在提醒你,也可以说是威胁你。”
钟离诧异地看着白冷。
白冷继续道:“目前已知天使锻造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用百目巨人的眼睛锻造的传送门,一个是用百目巨人的两颗心脏锻造的双针。
还记得老祖当时说的绕口话吗?”
钟离稍稍回忆了一下,道:“你是想说当时黑龙被控制了。”
白冷道:“是的。天使与黑龙共用一颗心脏,使得天使对黑龙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当黑龙爱上老祖时,天使感受到了冷落于是想杀了老祖,失败后,它用百目巨人一主一辅两颗心脏锻造成灵锻器控制黑龙。”
钟离道:“可天使后来也爱上了老祖,这就与你刚才的猜想产生了冲突,不是吗?”
白冷道:“前面说过,天使与黑龙共用一颗心脏,那它们之间的情感有没有可能互通,或者说天使能感受到黑龙所感受到的一切,当天使对黑龙的爱得到满足后,那被压制的对老祖的感情趁势崛起,所以天使才转而向老祖告白。
但不久后,天使发现自己对老祖的情感来源于黑龙,所以它狠心杀了老祖。黑龙应该是真心爱上了老祖,面对老祖的死亡它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暂时脱离灵锻器的控制,牺牲自己救下了老祖。
天使怨恨老祖造成了这种局面,于是将另外半颗心给老祖,并将她困于孤岛,让她被长生不死的万世孤独折磨。当然,这个故事纯属个人猜测。”
钟离想到如果那两根针真的是用来控制人的,那么一定会用到苏沫身上,可他并没有从苏沫体内发现过异样,灵魂里也没有。
他疑惑道:“所以他们到底控制了谁?”
白冷惊异道:“你没有从那只狐狸身上发现异样?”
见钟离摇头,她恍然道:“看来天使并没有想过完全控制黑龙,只是让黑龙在情感上依赖它。现在连你也无法探查到那根针,那他们恐怕也无法向你证明,所以只能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引导我们猜想。”
钟离对自己的感知能力还是非常自信的,就怀疑道:“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是在威胁我?而不是你。”
白冷笑道:“整个偷天的信息我摸得差不多了,其他成员都是被人用占星术加密,只有你的朋友苏沫是特殊的,既然是特殊的兽人,那么普遍的控制手段应该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有很大的把握猜测那两根针中的副针被用到了她身上,主针应该在她一直囔囔的主上身上。”
白冷继续道:“你怀疑被用到其他人身上也很合理,比如金逸,但我看过他的尸体,心口并没有针伤,而黑龙的心窍上是有一点针伤的。况且金逸的脑袋被带走,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很大概率是像毕飞那种仿生人。”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
白冷再倒上一杯茶,道:“我们赌一把吧。”
钟离道:“怎么赌?”
白冷道:“今天之内,偷天的人应该就会过来与你谈交易,到时候你拒绝,看看他们究竟怎么控制苏沫。如果他们并不能控制苏沫,那他们这场胁迫将不攻自破。如果能,那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钟离点了点头,白冷起身道:“我先回去补补觉。”、
等人走后,钟离身化点点金光消失在了院子里。
白冷说得对,这确实是给他的一个信号,但并不是用来威胁他的,而是在告诉他该见面谈谈了。
闲安王府。
紫星一个人在鲜艳的花园深处摆了一张桌子,卓上一个火炉,一壶酒,两个酒杯。
枝上的雀鸟静悄悄地盯着他,他也静悄悄地盯着对面空空的蒲团。
不久,空空的蒲团上洒下了一团金辉,凝聚成一个人影。
紫星立马倒上一杯热酒,送到钟离面前,道:“来了。”
钟离盘坐在蒲团上,看着紫星道:“来了。”
紫星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钟离反问道:“你觉得我该在什么时候发现你?”
紫星笑道:“昨天苏沫的一句呼喊就已经暴露了我,毕竟当时除了我在附近外再没有其他灵王境的人了,不过你没来找我确实让我有点意外。”
钟离道:“对,但我比这还要早。”
紫星虽一点也不诧异,但还是好奇道:“我哪里还露了马脚?”
钟离道:“玉麟护法的刀术是你教的吧,我在白冷的幻境里看到了你和他一样的刀术,虽然只有一招。”
紫星鼓掌自嘲道:“看来我还是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槛。”
钟离道:“你杀了她的孩子,她很难不恨你。”
紫星饮下一杯酒,苦涩道:“那是没办法的事。”
钟离道:“还有,你与玉麟护法对战的时候处处留情,虽然你表现得险象环生。”
紫星道:“这场戏本来就不是演给你看的,我也知道你不会多嘴。”
钟离道:“你来找我,应该是发现有一个恐怖的势力盯上偷天了吧。”
紫星道:“是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聊聊苏沫的问题,毕竟这才是你愿意来的原因。”
钟离冷道:“取出那根针,一切都好谈。”
紫星道:“抱歉,这针已经化为血水融在心脏里了,除非你把她的心挖出来,抽出她所有的血,否则绝没有可能找到那针。 ”
钟离道:“假如说你死了她会怎么样?”
紫星道:“她不会跟着死,但我与她有心灵感应,她估计会很伤心。”
他盯着钟离看了会儿,接着笑道:“你可以杀了我试试。”
钟离不紧不慢地道:“你死后,我再抽出那根针呢?”
紫星道:“只有死前才能抽出那根针,死后,针会彻底与我的尸体融合,保我死而不朽。”
钟离缓吸一口气,道:“她知道你控制了她吗?”
紫星倒上一杯酒一口饮尽,道:“知道,一直都知道。其实我没必要一定控制她,但她太单纯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哄骗着背叛我,我只能这么做,当然,你可能不会相信。”
他继续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钟离道:“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紫星道:“白冷应该都已经猜到了吧,还需我再多说吗?”
钟离认真道:“需要。”
紫星道:“我保证除了凭空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外,她不会有任何的不适。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该说正事了。”
面前的酒已经被风吹冷,钟离端起它饮了一口道:“你是想与我讨论关于‘裂’组织的事吧,”
紫星道:“‘裂’组织我曾接触过,一般般吧,恐怖的是上面的‘源’组织。”
钟离道:“‘源’组织我知道,这是一个猎杀神明的组织。”
紫星道:“我接触到了五百年前的天才司马彦,她和你一样看不透。”
钟离立马追问道:“什么地方?”
紫星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颤抖道:“似梦似幻的异空间里,她说她一直在盯着我。”
钟离笑道:“你也会怕!”
紫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自然也不例外。”
钟离道:“你想要我帮你杀了她?”
紫星摇头道:“不,我想要你带着苏沫离开大荒帝国。她还没有注意到苏沫,如果她发现苏沫是兽神的话,定然会干预我的计划。”
钟离道:“好。”
紫星突然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会不会实现偷天的理念。”
钟离道:“如果你不实现,将来苏沫会亲手杀了你。”
紫星道:“她不会的。”
钟离点了点头,道:“我该走了,那太监总管来找我了。”
紫星又道:“麻烦别告诉白冷这些。”
钟离起身道:“你瞒不了多久的,当她发现最大的受益者是你的时候,她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
紫星看着已变成点点星光的钟离,喃喃道:“我还不想彻底与她决裂。”
刚说完,钟离已经消失,他不知道这句话钟离听到没有。
天已渐亮,冷蓝色的天空里还悬着半轮淡淡的月色。
钟离刚出现在亭子里时,太监总管也恰好带领着一群小太监走进来,小太监手里都端着一些华贵的服饰和珍贵饰品,以及各种样式的长剑。
太监总管停在钟离面前,深深一礼,道:“钟离先生,陛下刚写好神邀帖,立马就叫咱家给你送来了。”
钟离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两份帖子,感谢道:“有劳公公了。”
太监总管道:“哎,这可不麻烦,反倒还让咱家少跑了一趟。就算陛下不立马让咱家给你送帖子,咱家也得跑来给你送衣服和配饰的。”
钟离扫视一眼小太监们手里的东西,道:“哦!为何还给我送这些?”
太监总管道:“钟离先生要代替陛下贺神,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额,咱家不是说你太寒酸,只是你总穿一个样式的衣裳,会让人误会的。”
钟离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全收下了。”
太监总管道:“马车巳时会来接先生,先生记得收拾好行礼。”
见钟离点了点头,太监总管道:“咱家还要去闲安王府一趟,就先走了啊。”
太监总管另带着一拨人来到闲安王府,等下人通报不久后,就见紫星披着一件狐裘,匆匆来到客厅,道:“公公不在皇宫伺候陛下,怎么来本王的府里来了?”
太监总管哈哈笑道:“王爷,是这样的,陛下见王爷没来参加他的登基典礼,担心王爷受伤了,特让奴才来看看。”
紫星挥挥手,让旁边的管家给太监总管送上一颗灵晶,道:“本王没事,多谢陛下的挂念,也多谢公公跑上这一躺。”
太监总管笑呵呵地将灵晶收入囊中,道:“其实,陛下还说如果王爷没受太重的伤的话,就请王爷去东宫一叙。”
紫星微微一愣,随后起身道:“好,本王知道了。”
太监总管道:“王爷请。”
紫星点点头,来到外边,坐上太监总管带来的马车来到皇宫。
金铭早已等候多时,此时见紫星来了,忙上前道:“皇叔。”
紫星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金铭眼疾手快地拉住下跪的紫星,道:“皇叔不必多礼。”
紫星顺势起身,道:“多谢陛下。”
金铭拉着紫星坐在椅子上,道:“皇叔,我们坐下谈。”
紫星再一次拜谢,金铭拿出巡龙笔,道:“皇叔助侄儿夺回皇位后怎么就解除了巡龙笔的认主?”
紫星道:“既然已经帮陛下坐上了皇位,臣自然需要解除认主,供陛下安心传给下一任太子。”
金铭道:“可现在朝廷被那股神秘势力弄得灰烟瘴气,那些官员各怀鬼胎,侄儿还需皇叔帮忙。”
紫星突然起身,半跪在地上,拒绝道:“陛下,臣志不在此,况且臣已发过誓言不再参政,陛下就让臣好好做一个商人吧。”
金铭死盯着紫星,喉咙闷咳一声,惨白的嘴角忽然渗出一丝黑血来。
紫星惊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太监总管慌乱的那出丝帕帮金铭擦去血迹。
金铭摆手道:“不用喊太医。”
紫星颤抖地伸手摸向金铭的脉搏,脸色逐渐变成死灰色。
金铭靠在椅子上,解释道:“朕中了无名之毒,整个太医院也没配出解药,只有抑制的方子。”
紫星道:“臣去抓那些黑袍人,为陛下讨要解药。”
金铭笑道:“多谢皇叔好意,不过恐怕皇叔还未为侄儿寻到解药,朝堂就已先乱作了一团。”
紫星低头道:“陛下不要逼臣。”
金铭苦笑道:“朕不知道皇爷爷为何要逼皇叔发下誓言,但朕现在是真的需要皇叔。”
紫星犹豫道:“陛下,臣…”
金铭道:“皇叔难道还要朕再跪下来求你才答应吗?”
紫星无奈地跪在地上道:“臣答应就是了。”
金铭笑着将巡龙笔递给紫星,道:“朕就知道皇叔会答应的。”
紫星将巡龙笔重新认主后,又与金铭交谈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告退。
走出皇宫,紫星昂头望了眼悬于皇宫上空暖而不刺眼的太阳,不禁笑叹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就是不知道明天的天气会不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