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回头看向钟离,急道:“能不能先让她处理一下伤口,她正受伤呢?”
这是她第一次对钟离急,却也不得不急。颜溪的脸色比鱼的肉还白,虚汗如雨冒个不停,很难想象她在忍受着何种痛苦与钟离说话,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淡,让人听不出她有半点虚弱。
跟在她们后面的钟离认真打量了一眼气息虚弱的颜溪,刚才确实是他没有过多注意,只是通过她的声音判断出她没什么大碍。
钟离歉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颜溪说道:“没关系的,这些伤我已经习惯了。”
她在苏沫的搀扶下进了里屋。
钟离站在屋外无事可做,便四处转了一圈,穿过一条甬道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数数,并伴有挥剑声。
钟离寻着声音来到了一个二十平米的小庭院,庭院里有一棵一米粗的梧桐树,树下是一个赤裸上身的消瘦小孩,他正拿着一把六尺木剑不厌其烦地对着树身刺去。
“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一,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二,……”小孩一边数一边刺向树身。
他刺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可以从他发力的肌肉上看出,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且刺的每一下都准确地刺中了树上的一个小点,这个小点在他一万多次的刺击下,向内凹陷,已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剑鞘,虽然这个剑鞘只能装进木剑一厘米的样子,但却是最适合它的剑鞘。
钟离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究竟是重复练习了多少次,才达到这种效果。
小孩收剑又刺剑的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动作简单到没有一点是多余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设定的程序下,除了刺剑便是收剑,无休无止,永远不知道疲倦。
钟离走近时,小孩的耳朵罕见地抖了抖,也因分了神,剑偏了一分,他知道有人来了,但他没有回头看,而是继续数着自己刺了多少剑,似乎不用完身上的力气,就不会停下。
钟离也没有打扰,就静静的看着小孩练剑。
树上已有几百个小坑,这些小坑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他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现在的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在一个点上的成果。
小孩一刺一收的动作简单地让人感到无聊,钟离看他连续刺了几百下后,就已经被磨灭了兴致,小孩却依旧专心致志,将心神全放在剑上,随剑而出,随剑而回。
钟离知道,眼前这个小孩或许还没有突破灵境,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剑客了,只是不知他练剑的目的是什么,若心仍藏凡尘俗事,剑客之路必然走不久远。
飒飒西风漫卷而来,吹落本就不多的梧桐叶,禁锢在这座小庭院里的咸咸汗臭趁机乘风离去,逛遍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苏沫与颜溪找来了,苏沫看见钟离后,神色一喜,张口就要大喊一声,却被颜溪捂住了嘴。
颜溪换了一身绣有樱花纹饰的粉色衣裳,配合她苍白的脸色,有种虚弱到极致的病态美。
钟离回头看向她们,颜溪适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淡淡的粉唇边对着钟离做出一个噤声动作。
钟离点头示意明白,抬起脚,无声踏出,向两人缓缓走去。
颜溪拉着一直挣扎的苏沫来到正堂,松开手后,苏沫大口喘息着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颜溪道:“太炎在练剑,我怕你打扰到他。”
钟离暗暗记下了太炎这个名字,并道:“他一直就练这一招吗?”
颜溪点头道:“他父亲就教了他这一招,他也只练这一招,其他的一概不练。若是你好奇的话,可以和他聊聊,不过他不太爱说话,从我收留他的两年来,他就只对我说了六句话。”
苏沫疑惑道:“要是没看错的话,他是个人类吧!”
颜溪解释道:“嗯,我是在一次任务中,在悬崖底下发现他的,他也算命大,从千丈悬崖掉下去,还没有死。”
颜溪看向钟离再道:“坐吧!,苏沫已经向我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她竟然成为了兽神。”
苏沫尴尬地笑了笑。钟离坐在一张椅子上,习惯性地向一旁的桌子摸去,却摸了一个空。
颜溪歉道:“抱歉,我这里都是兽人,没有烧茶的习惯。”
钟离靠在椅背,右手手肘压着扶手,手掌撑着下巴,看着颜溪道:“没事,请继续还未说完的话题吧。”
颜溪走到钟离旁边的座椅前,正要坐下,不料被苏沫抢先一步,她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苏沫,转身坐在了钟离对面四米处的椅子上。
颜溪说道:“在个人恩怨上,我完全没有理由杀他们,但这是组织的任务,我必须照做。”
苏沫:“什么组织?”
颜溪小指开始不断地敲打着扶手,发出轻灵之声,好看的眉目皱成一团,难掩忧郁之色。
她犹豫许久,才道:“本不该和你们透露的,但苏沫既然是兽神,那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我所在的组织名为‘偷天’,这是个由兽人组成的组织,他们放弃了兽人特征,伪装成人类渗入各个城市之中。目的嘛,就是等待一个复兴兽人的机会。
十年前我有幸被偷天里的玉麒护法看上,被他从奴隶市场买走,他教导了我三年,并上下运作,为我制造机会,使我成为了城主龙天一的红颜。
龙天一无心政事,又见我博学好问,便把我塞入政令院实习,一年后把我调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副手,为他处理政务。
今年十月初,组织突然给了我一份名单,让我每晚杀一人,至于目的,我不太清楚。”
苏沫斜靠在椅子上,摸着脑袋,疑惑道:“其他都听懂了,那个红颜是什么意思?我没搞懂。”
颜溪脸色突然变得如云霞一般红,她低下头,窘迫地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钟离插口道:“就是知己朋友的意思。”
苏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钟离奇怪道:“你的身份就没有被发现?”
毕竟她虽然没有了猫尾巴,但猫耳朵还是存在的。
颜溪摇了摇头,使脸上的温度迅速降下,道:“龙天一是在剿灭一个邪恶的炼金术士老巢时,发现的我,他一直以为我是炼金术士的实验品,而且他也有怪异的嗜好,组织就是基于此,才只给我打一针药水而没有切下我的耳朵。”
钟离顾自呢喃道:“处心积虑的把你放在龙天一旁边,现在又让你冒着暴露的风险杀人,这真是奇怪。”
颜溪突兀站起,道:“天快亮了,我得去休息一会儿,等下还得给孩子们做饭,然后去城主府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