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到处观察的刘香,看到士兵们个个喜笑颜开,终于放下心来。这年头普通人没有读书,少有国家民族的概念,对普通士卒来说,谁给钱就给谁卖命。每个月从百户手上接过银钱,时间长了就只认自己的上官。现在每个士卒等于都从他刘香手中领钱,而且是足饷,自然会念他刘香的好。
相信银行被众人接受之后,很快其他业务也可以慢慢顺利开展了。
刘香回到房间,重新化身人肉打字机疯狂写书。这些后世被称作为“神赐天书”的巨作,已足足塞满了小半个书房,后来这些手稿都被珍藏在皇家博物馆内。
十数日后,琼州,知府衙内后宅,陈知府正在和他女儿陈婉言还有师爷在一起密谈。
“言儿,朝廷传来消息,南京有一百多读书人被倭寇掳走,你怎么看?”
“父亲,倭寇掳人怎么会到南京,还有父亲为何会专门和女儿提起此事,莫非?”
陈婉言心里一跳,她马上想到一种可能。这种胆大妄为之事,真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你猜的没错,为父怀疑这件事就是这个姓陈的干的。当初他从日本一路洗劫到安南,沿途可是掳了不少读书人,可谓胆大包天至极。他能糊弄朝廷,可逃不过老父的法眼!而且这年头会去抢读书人的海盗,应该也只有他了!”
陈婉言咬咬嘴唇,并没有出声,既然已经重回大明,她自然和那个人没有任何瓜葛。虽然母亲私下透露过对方曾派人提亲的事,但父亲当时并未回应。她回来后父亲也从未提过,这其中透露出的不屑一顾的态度,她最是了解不过。
堂堂耕读传家的士大夫阶层,怎么可能与区区贼寇为伍,武将也不行,这其中是社会阶层和出身决定的天堑!只是,一想到那个始终在奋进向上的年轻人,她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女儿想来,这种事无论从动机还是胆魄,应该也只有他。”
“之前为父为了琼州百姓,与之虚与委蛇,这次姓陈的又抢了这么多读书人,等于自绝于天下,我们必须和他撇清关系了。之前那批货物卖就卖了,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出手的,之后家里的那些东西都要收起来,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说完陈知府借着端茶,偷偷观察陈婉言的反应,见她娴静的面容并无异常,这才放心。
“主家,我觉得这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师爷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之前我们担心朝廷不能下定决心,不会出兵安南剿灭他们,所以一直也没有奏请朝廷。如果这次我们确认是姓陈的掳了这些江南的读书人,那朝中诸公必然震怒,势必要集合水师大举剿灭此贼。到时候除了立下大功,还能消灭这卧榻之旁的威胁,那些士子的父兄师长也会欠下人情。”
陈婉言的眸子微微一动,袖中的玉手无意识的握起,直到手掌被指甲扎痛,才反应过来。陈知府则是来回踱步,在权衡利弊。
如果能剿灭这个近在咫尺的大海盗,对他而言再好不过。强抢爱女,还厚颜无耻的提亲,此仇不共戴天。但朝廷水师的战力很难说,如果不能一击必杀,此贼若流窜,随时可以威胁琼州,实在难以决断。
“主家,不如让管家再上岛打探一下,算算时间那些士子也应该快到了。有了确凿的证据,比如那些读书人的信物,此事必成!”
陈知府终于下定决心,将管家招进来。
“明日启程,再去海盗的那个岛上,打探一下是否大量从江南被掳来的读书人。”
管家听完,整个人都软了,虽然上次壮着胆子去时,对方还算客气。但刘香那严整的军容、威武的战舰岂是能够轻易得罪的?如今去他那里刺探情报,一旦被对方识破,必然是死路一条。
管家低着头,半天不敢答应。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婉言,突然抬起头坚定的对陈知府说:“父亲,我跟陈叔一起去!”
“胡闹!”陈知府暴怒,以为陈婉言想要去见对方,但看着她清澈又坚定的目光,陈知府又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可能冲动了。
“陈叔顶多以进货的名义前往,对方不会让他离开码头区域,不可能打探到任何东西。只有我去才可以在岛上自由行动,那个贼首以读书人自诩,之前没有为难我,想来是对父亲有忌惮,那他这次也不敢。”
“就怕这次去了,万一对方不再放人……”陈知府踟蹰道,其实心中已有意动。
“如果对方是那种鲁莽之辈,女儿这次也不可能平安返回。这可是一百多名读书人,这是江南的文脉,女儿虽是一介女流之身,也愿意冒险一试。”
“你先回去,容为父好好思量一番!”
第二天,知府家的千金再次病重卧床,然后一艘船悄悄地离开码头,向吉婆岛驶去。而宋森图也终于带着他的收获回到了吉婆岛。
宋森图提前派了一艘快船回报,刘香听完后整个人都麻了,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狠。不过这些人的到来,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中学总算可以办起来了。有了这些人,自己的势力必将加速发展,跟这个比起来,提前得罪大明官绅阶层的风险,不值一提。
但如何能够收复这些人,让他们能放弃科举,跟随自己走科研道路,确实一个难题。思虑半天,刘香给这群天之骄子准备了一份特殊的见面礼。
他熬夜肝出来一份考卷,没有经史子集,全部是官员治理地方时可能需要实际处理的问题。这是刘香准备的PUA神器,他要用这张试卷,击毁士子们的自信,把他们PUA成空谈误国的蛀虫,让他们求着留下来!
这还是跟他前世的领导学的,PUA加大饼,无往不利!刘香在心里为这些可怜的读书人默哀三秒。
第二天,宋森图船队抵达,士子们还有一起被掳的书童随从以及秦淮歌姬,开始陆续下船。很多人一看就是一路都在晕船,形容枯槁,其余没有晕船的人也都十分憔悴。毕竟被人强行塞进船舱,一路顺江而下出海才能透个气,海船又颠簸,没有死人实在是运气好。
这些人从船上下来后,抬头就看见码头上悬挂着巨大的横幅,上书“热烈欢迎天朝访客”。
有脾气爆的士子,直接就破口大骂。是可忍孰不可忍,绑都绑了,还要把他们当猴耍,假惺惺的说什么“访客”!真当他们看不出来那一出海上营救的戏码是怎么回事吗?那些被杀死的倭寇,过两天又都换身衣服出现在了船上好不好?
有些比较沉稳的士子,倒是松了口气。对方这种做派,至少比土匪窝要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想办法回大明。
刘香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笑吟吟的看着他的科学家们被集中在一起,拿起铁皮筒子,开始郑重的致欢迎词。
“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宾,鄙人代表大明交趾布政司香城卫的四千官兵和两万家属欢迎你们!”
没错,这个交趾布政司香城卫就是刘香让两个护卫偷偷弄的惊喜,不但编了全套的故事,他连印章都刻好了。他这次前往大明可不想被封个有名无实的官职,他要一个卫所的实职,虽然这个卫所不在大明。
昨天众股东都被他的突发奇想,搞的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噱头。毕竟海盗招安哪有故土遗民说出去好听?
众士子不是什么见识的远东公司股东,自然知道大明是在文皇帝时设置过交趾布政司,但早在两百年前就放弃了。那这个交趾布政司香城卫又是怎么回事?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高台上的刘香,有几个精明的士子,眼神交流之后,纷纷聚精会神起来。
“我听闻了倭寇对你们犯下的残暴恶性,心中非常愤怒,恨不能亲自手刃恶贼!鄙人强烈谴责倭寇丧尽天良的行为!不过上天庇佑,好在没有出现伤亡,请诸位务必把香城卫当做自己的家,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刘香话音刚落,就有几只臭鞋扔上台,刘香脸皮像铜墙铁壁一般,假装那是几只苍蝇飞过来,不以为意,继续睁眼说瞎话。
“当年大明撤出安南时,我们的祖先跟大军失散,他们后来在这里组建了香城卫。两百年来,我们的先辈一直在和安南人作战,守住了大明在交趾的这最后一块土地!两百年来,我们一直盼望来自故土的消息!今晚我们会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不醉不归!”
刘香吹完牛,下面的读书人慢慢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的好客和所谓香城卫的忠勇,他们被刘香的恬不知耻彻底给镇住了。一个敢在安南国地盘上假冒大明官军的海盗头子,这种神展开开始让他们有些吃不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任由海盗们带领他们前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