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馨儿道:“你们可知他是谁?”郑牙子道:“管他是谁,他杀了我们四弟,我们要找他报仇!”赵馨儿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剑的三子,铸剑山庄的庄主英枕!”郑牙子红着双眼,道:“什么天下第一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得给四弟偿命。”
江湖传闻赵馨儿和英枕有婚约,但多年来二人一直未成婚,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赵馨儿看今日一战已经无可避免,把英枕放下道:“英三哥,你且休息,这三个怪物交给小妹了。”英枕看着赵馨儿,面露微笑道:“好!能和你一同死在此处,也不枉此生了。”
赵馨儿刚刚这一战,被四人重伤,稍一运气,便觉五脏六腑如针刺一般疼痛,拳头都无法举起。
却在此时,忽听得一女子哈哈笑声远远传来,一面笑一面说道:“这一网下去的大鱼可真不少!”
张梓回头一看,吃了一惊道:“大哥,是燕湘妃。”众人眼光纷纷向来处看去,却见远处一行红衫女子飞奔而来,少说有三十余人,为首的手持折扇,一面走一面扇风,好整以暇,正是燕湘妃。
燕湘妃冷冷地道:“一帮乌合之众!今日你们死在天王阁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话夹杂着她的内力远远传出去,庄内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多数人略微一愣,又开始挖掘寻找《身通经》,少数人或从墙上跃出,或从门口挤出,看到外面红压压的一片,大喊道:“糟了!中了天王阁的关门打狗之计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耳光,有人骂道:“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你个狗东西!”
他这一声出来,更多人涌向庄外。
燕湘妃微微一愣,她想象中的一幕是大部分人早就中了机关而死,就算有少数人侥幸得脱,也必是大多受伤,只有少数幸免。眼前不只人数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甚至看这其中大部分的人并无伤残。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毕竟他们已经深陷重围,一来未必能找到其中的密道,就算找到了,她们早就连夜堵上,也出不来。
燕湘妃折扇收起,轻轻向前一挥,众红衣女子手中扔出猩红色的暗器。站着靠前的人纷纷倒下,武功稍高的,侥幸躲开,身后之人看不到眼前的情形,中了暗器还莫名其妙。
赵馨儿拉着英枕就向后退,随手抓起一人挡在自己身前,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不知道中了多少枚暗器死了。郑牙子等三人飞身来到吴长手身边,挥动手中兵器将暗器一一砸落。暗器不长眼,也不知道飞到了何人身上。
中毒镖之人面色潮红,口中喊着“热死了!”不断底撕扯着身上的衣裳,手指所过,满身血痕,甚至有两个女子,也不顾大庭广众,把浑身上下撕扯的稀巴烂。翻起之血肉竟有片片黑肉,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就死了。
红衣女子正要放第二波毒镖,忽听到一阵“嘶嘶”之声,燕湘妃脸色大变,忙道:“快放!”话音未落,却见漫山遍野的各种毒虫从山体两侧攀爬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速涌到红衣女子阵前。
红衣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暗器跟着惨叫声丢出,大多丢飞了,纵是少数没有丢飞,射出去也歪歪扭扭,浑然无力。
刘爽从山左侧飞出,踏着墙壁,飞身上前,身法如鬼如魅,穿过层层江湖中人,来到燕湘妃面前。
张梓惊呼“刘爽”!众人一听是刘爽,心下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有可能找到《身通经》了,悲的是大部分人很快就要死了。
燕湘妃道:“你没有走!”刘爽道:“我一直都在,包括山庄里面的机关都是我破坏的。”燕湘妃冷冷地道:“你就算武功高强,就凭你一人之力能救下这许多人?”刘爽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人。”双手摊开,指着地上的千万毒虫道:“他们都是我的人。”
燕湘妃道:“姐妹们,就是这个人救走了君山派的那帮蠢货,让咱们的姐妹白白惨死,还不快杀了他!”
红衣女子一听,脸色登时一变,前几日的窝囊和委屈纷纷涌上心头,纷纷从腰际摸暗器。刘爽大声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燕湘妃在南中时破解青缦毒虫阵时唱的歌。
虽然是同一首歌,但燕湘妃只是以内力震荡各种毒虫。刘爽所唱,这本是义妁创造的驱虫之法,若以歌和之,各种蛇虫鼠蚁为之激荡,并立上前。但这些毒虫终究无情,若以之对人,靡靡之音常让人想入非非,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红衣女子一听,登时面露媚色,双目如火,闻歌起舞。这其中不少美艳女子,如此媚态之下,竟惹得许多男子心花怒放,纷纷上前。毕竟刘爽所唱,女子听得,男子就听不得?
英枕和赵馨儿本来都是武功高强,内功深厚之辈,但两人重伤,往日的定力大不如前,均痴痴地看着对方,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燕湘妃急忙道:“快捂住耳朵!”众女子功力浅的,置若罔闻,功力深的,急忙捂耳,但这声音在他内息之下驱动,捂耳丝毫无用,声音还是绵延不绝的传入。
燕湘妃说完,急忙运气抵抗,但这声音无孔不入,刘爽最擅模拟各种声音,似乎每个字都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激荡着躁动的内心,只觉心烦意乱,内心的欲望无处宣泄,如同拦河的大坝面对大雨倾盆,随时有可能决堤。
地上的各种毒虫也奋不顾身地向众红衣女子山上窜来。有些女子早已失神,浑然不觉。有的被吓得功力瞬破,很快也变得失神,无所畏惧了。
这时,忽听得一阵绵柔悠长的声音传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此乃楚国大家屈原的《山鬼》,讲述的是痴情的山鬼,独立山巅,居高远望,痴痴等待,直至产生怀疑,黯然神伤。希望破灭,不忍割舍之意。
此曲绵绵悠长,尤其是开始描写山鬼之形容美好,燕湘妃一听,便觉似有一股清泉从胸口流过,内心的欲望得到了缓解,急忙强运内力,稳住心神。心头猛地一震,却是这短短一瞬,已经汗流浃背,汗水将浑身湿透。身子贴上沾湿的衣衫,丝丝寒意竟瞬间有了寒冬之感。
周围的毒虫也凝神不动,趴在地上、身上,似是进入了休眠。
不多时,一全身是白的女子已经缓缓走近,听唱歌的语气,当是霍汐。
霍汐一面唱着,一面上前,双掌扫过,附近的毒虫被卷起成旋风向刘爽攻到。刘爽双掌一错,左掌阳,右掌阴,一引一带,将旋风反推回去。
二人口中不停,刘爽控制毒虫免得红衣女子腾出手来释放暗器,现场之人能活下去的没几个。霍汐试图解除刘爽对毒虫的控制,免得这些畜生一拥而上,这些红衣女子瞬间变得连渣都不剩。与此同时,手上的功夫也丝毫不停,一个月影潮汐掌绵延不绝,一个《身通经》掌法接连不断。
二人一面用口比拼内力,一面用掌比拼招式!同时比拼内力和招式,结果内力和招式竟浑不相干,莫说是整个武林,就算是千百年来,江湖上也没有如此的奇景!
内力比拼要专注,最忌讳的就是分心,内力不纯,随时丧命。招式比拼要见招拆招,临机应变,丝毫不赶怠慢,不然的话也是将性命拱手交予对手。
最难的是,二人内力比拼的同时,还是估计对方的招式,自己留多少内力应对!
这是一场内力、招式、耐心、应变绝无仅有的对决!
霍汐招招旋风或被刘爽挡住,或背其反击回来,双掌不停,口中力量稍弱,集中可用之力,在胸前形成一个环抱大小的旋风,猛地推出,倏然间内息流转,口中声音猛地增强。
刘爽感知她口中气息变弱,口中也跟着减弱,更多真气凝于双掌,看霍汐双章,想起点苍山上一战,也集中功力,双掌为阳,双足为阴,紧扣地面,与霍汐几乎同时拍出。
这时霍汐已经唱到了“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曲调忽转犹豫,只是初听,便使人觉心中郁郁。
刘爽一曲唱罢,大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这是当时燕湘妃在南中时,刘爽的应对之法,今日同样的招式,又用了回去。
霍汐声音为之一滞,感觉内息为之牵引,一股热血似要从胸中倾泻而出,集中生智,顺势催动掌力,连着攻出。
两股旋风本在刘爽身前被他勉强抵住,一股大力跟着涌到,刘爽只觉胸口一阵,一口鲜血喷出。霍汐也未刘爽歌声牵引内力,真气不自主乱窜,堵在胸口无法宣泄,终于忍不住,也喷出一口鲜血。
霍汐淡淡一笑道:“你拼到内伤,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刘爽道:“江湖上还是侠义之人多些。”霍汐道:“侠义?那是给的好处不够多而已。”说着以目示意燕湘妃。
燕湘妃心绪忽热忽冷,忽动忽静,忽儿热血不能自持,忽而忧伤难以自抑。二人招式戛然而止,心绪才渐渐宁定,看众女子也差不多,虽然神情萎顿,但仍有一战之力,便要挥动手中折扇,用七星镖杀死这闯庄之人。
刘爽抬手道:“你们不过是要我而已。放了这些人,我和你们走。”霍汐嘴上伴着淡淡微笑:“我杀了他们你也得和我走。”刘爽道:“暗器不长眼,那就先杀了我吧。”
红衣女子看向燕湘妃,燕湘妃看向霍汐,霍汐微微一笑道:“还不快扶起刘公子。”
两个功力较深的女子来到刘爽身边将他扶起,如同拖着罪犯一般,拖到霍汐身边。霍汐把手搭在燕湘妃身上站起来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江湖中人道:“算你们走运。走!”
燕湘妃安排人掩护,扶着霍汐一步一步远离山庄。
这时,忽然一人从身侧攻出,直取霍汐,却是君山派张化。刘爽眉头紧蹙,不禁摇头。霍汐右掌攻出,正中张化胸口。张化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直接被拍扁了肺,倒飞了出去,死了。
燕湘妃一行人带着霍汐和刘爽,快速离开永安城,霍汐瞬间神采奕奕,似是浑身上下的伤都是假的,直接翻身上马,一直奔出城外五十里,这才停下来安营扎宅。
霍汐来到刘爽帐篷之内,看他还是病恹恹的样子,道:“好了,别装了,快起来。”刘爽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被女人抬着走了这么久,似乎明白了夏桀商纣之心了。”霍汐道:“我最终还是被你算计了。”
刘爽道:“何以见得?”霍汐道:“我的欲擒故纵、关门打狗之计被你看穿,还不得不佩服你的苦肉计,这不是算计吗?”
刘爽没有应答,把帐篷的帘子放下,神色凝重地道:“你到底是谁?”霍汐坐在他本来躺着的毯子上,道:“我是霍汐,我们早就认识了。难不成刚刚一战,真的把你打失忆了?”
刘爽道:“你的名字或许叫霍汐,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霍汐。”霍汐笑道:“难不成天下还有两个霍汐?”刘爽道:“没错!不过也有可能是两个霍潮。”霍汐道:“我和霍潮本来就是姐妹,本来就是两个人。”
刘爽缓缓坐到霍汐对面,双肘架在双膝上,双手十指交叉,深吸一口气,道:“霍潮霍汐姐妹确实是两个人,但他们同时是三个人。”霍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三胞胎而不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