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用软剑之人,内力都十分雄厚,软剑在其手中,如剑、如鞭、如钩、如棍。剑法配合诡异莫测的内力,端的是神出鬼没。叶水君内力平平,无法如此圆转如意,她前两剑歪歪扭扭,是因为毫无内力,紫薇剑呈现最开始的状态,到进攻时才用一瞬间的内力。第一招如果戴雪青再凶狠一些,以叶水君现在的功力,莫说刺穿头颅,能打到已是不错。
至于第三招,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全身的内力全部汇聚于剑上,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招,却让戴雪青有了许多复杂的想法,“故意”迎上来。
戴雪青面如死灰,道:“我认输!你动手吧。”说着丢掉左手的峨眉刺。
叶水君收好剑,笑道:“爹说过,要有宽容之心,只要你诚心悔过,我就不怪你了。”一面说着,忽然想到自己去世的父母,掩面跑到了英林身边,抱着他大哭起来。
众人刚刚被戴雪青之败震惊不已,如今听到叶水君放弃报仇,更是错愕。自有不少人觉得其过于天真,也有人由衷地感佩叶水君之宽宏大度。英林轻抚其背,心绪复杂,他自恨不得一剑杀了戴雪青,但叶咨夫妇的亲生女儿都放弃了报仇,他又如何能当着如此多江湖同道的面出手。
戴雪青面如死灰,长舒一口气,回头瞥一眼浦里。浦里正神色紧张地看着曹复,没有丝毫转向这边的意思。戴雪青道:“我不止输了,而且服了。原来人真的可以倾心相交。”话音刚落,只见其口吐黑血,轰然倒地。
刘爽上前快速勘察,趁人不备,将银针插入她伤口附近,用衣衫遮住,对众人道:“她用七星镖自杀了。”
与此同时,那边曹复和燕湘妃的对决也分出了胜负。
燕湘妃看戴雪青接连失败,最后竟自杀身亡,心绪不稳,真气不纯。曹复斗运全身之力,向燕湘妃攻去。长剑夹着破空之声,刺入燕湘妃胸口,但他气力用尽,长剑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只是浅浅地划破了一层皮,跟着长剑掉落,留下一条长长的血道。
点苍弟子大呼“好!”曹复却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刚刚这一下耗尽全力,扯动了全身经络,也受了内伤。他虽然明面上赢了燕湘妃,但伤却比燕湘妃重得多。
姜宇见状,飞奔向上,想趁机一剑结果了燕湘妃。如此虽然不好看,但那丢的也是他姜宇的人,点苍派的名声则保住了。
这时,一个白影从天而降,当胸一掌,将姜宇击飞出去。刘爽眼疾手快,上前接住姜宇,迅速点了他胸口的几处要穴。姜宇一口淤血吐出,喷了三尺远。
浦里急忙上前,扶着姜宇,道:“多谢刘大侠!”
只见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面上带着盈盈笑意,星光之下似有一层乳白的光晕在面上流动,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中间用三个银环,末端用一个银环束缚着,耳朵上挂着两个乳白色的吊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身着一身白衫,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银手镯,十根葱玉般的手指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也染成了乳白色。下着一身长长的白裙拖在地上。天上无月,却如同嫦娥下凡。
燕湘妃拜倒在地道:“天后!”此言一出,举座震惊,闻名天下的天王阁天后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白衣女子不理会燕湘妃,缓缓上前,微微敛衽,道:“阁下就是当年被‘闪电手’王逸千里护送的那个孩子刘爽?”
这轻轻一言,如仙乐绕于耳畔,刘爽微微愣神,忙上前道:“正是。”白衣女子道:“在下白衣天后霍汐,见过刘公子,算起来,咱俩应该是同庚。不知刘公子生日是哪日?”
她说话绵软,却有一股难以抗拒之力。刘爽只好道:“五月癸亥。”霍汐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我们竟还是同月同日出生。”说着微微施礼道:“能和刘公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在下三生有幸。”
刘爽本是个善于言辞之人,此时却变得粗嘴笨舌,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迎合道:“幸运,幸运。”
霍汐浅浅一笑,道:“今日这般情形,不知刘公子想如何处置?”刘爽深吸一口气,渐渐稳住心神,道:“如今已经拨乱反正,此间事情,自然由点苍派决定。我等客随主便。”
霍汐道:“这样也对,喧宾夺主确实不好。不过现在点苍派群龙无首,在下可等不得许多时间。在下有拙见一条,请刘公子参详。”刘爽道:“这里到处是在下的前辈,在下不敢僭越。”
霍汐一双妙目从众人身上扫过,众人看到她的眼神,不觉自惭形秽,纷纷低下头来。各派高手虽然不惧,但和一少女相对而视,颇为不妥,也把脸别过去。甚至青缦看到她都觉的自愧不如,低下了头。
霍汐最后把眼神落在刘爽身上,看着刘爽道:“他们看来并不想掺和此事。”
刘爽与她的眼神接触,面上一红,眼神急忙飘到一边,道:“不知天后有何高见?”霍汐道:“刘公子刚刚指点了这位叶姑娘三招,就战胜了紫莺尊者,迫其羞愧自杀。在下十分佩服刘公子的武功,请刘公子指点一二。若在下输了,自是任由刘公子处置。若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刘公子放我二人离开此地。”她说的二人是指她自己和燕湘妃。
凌峰忙叫道:“天后!还有我!还有我!”霍汐袖中掌拍出,隔着三丈开外,正中凌峰额头,凌峰闷声不吭,登时死去。
众人都是一凛,霍汐年纪轻轻,武功造诣极高,已经远远在燕湘妃之上。
刘爽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叶水君忙道:“爽哥哥,给你剑。”刘爽摆摆手道:“不必了,白衣天后也没有用兵器。”
霍汐笑道:“我和你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兵器,不过我不喜欢用。刘公子,请!”刘爽双手垂于两侧道:“霍姑娘请!”
霍汐双手微分,双掌缓缓抬起,右掌拍出,跟着左掌拍出,接着又是右掌,双掌连环,接连不断,绵延不绝。
刘爽看掌力不似刚刚那般雄浑,亦不是冲自己来的,微微一愣,却见眼前的掌力汇成一团,形成一股小旋风。吴侗面色大变,道:“刘兄,这是月影潮汐掌。”
江湖前辈一听,都是吃了一惊。月影潮汐掌如满月大潮,汹涌澎湃,连绵不绝,越到后来越是势不可挡,据说练到极处,有风卷残云,摧枯拉朽之势。
刘爽看短短一瞬,掌风形成的气旋已经将霍汐挡于其后,毫无出手之机。凝气于双掌,同时拍出,左手阳,右手阴,左掌突出,右掌回收,以身子为轴,形成一股强大的旋力。
两股力道相交,霍汐身子微微一晃。斗运内力,双掌接连拍出,逆着刘爽之力而动。二人角力之下,那股旋风凝而不分,聚而不散,在原地转着圈子,霍汐一掌一掌打在有质无形的气浪之上,总会产生略微凹陷,如同打上棉花。
刘爽双掌阴阳相对,那股气浪一面凸起,一面凹入,如同一个形容古怪的蚕茧。
现场武功高的,能感受到其中的气浪,暗自为刘爽较劲,武功低的,只看到一个人凝神不动,一个人虚空连拍,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人额头上已经渐渐渗出汗珠,霍汐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输赢什么的并不重要,刘爽却罕有的神色凝重,似是面临着平生未有之挑战。
忽然,霍汐脚下一个趔趄,不自主向前扑跌出去,二人形成的巨大旋风倏地失了一方制衡,绕着圈子向点苍弟子席卷而去。
浦里吃了一惊,拉着姜宇就走,看曹复还在原地,便要返回,抢出曹复。却在此时,一个灰影从斜刺里窜出,一把推开曹复,自己却被旋风卷入,飞起三丈高,却是真凝。
原来刘爽左掌阳,右阴气,那气旋从左向右转,霍汐却催动掌力,让气旋从右向左转。二人就这般隔着三丈远,比拼功力。随着力道越来越大,刘爽忽然变招左阳右阴瞬间变成了左阴右阳,本来对抗的二人,瞬间变成一同催动气旋。
霍汐不察之下,非但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被气旋带着上前,眼看就要摔倒,却正好扑到了刘爽面前,双手一抬,抓住刘爽双臂,正要回扣,却被他一阴一阳的掌力裹挟,直接扑倒怀里。
刘爽吃了一惊,急忙收掌想将她推开,不想她索性错有错着,紧紧抱住刘爽,在他耳边道:“来襄阳找我。”随即推开。后撤之力加上刘爽的推力,霍汐飞一般的后退,抓起地上的燕湘妃瞬间飞到了山门之外。
刘爽顾不上也无意去追霍汐,飞身而起,抓着的真凝的脚踝,将她放下。
众人看刘爽击退了霍汐,都是一阵惊呼。英林、吴侗、师文华等纷纷围上来祝贺。更多的江湖汉子则是看到他神妙的武功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欢喜的是《身通经》果然绝妙,失落的是他武功如此高强,如何能夺取的了?
刘爽道:“浦兄击退了强敌,除掉了内患,合当祝贺。”众人这才转向浦里、姜宇等人,拱手祝贺。
浦里一一谢过,看天已经蒙蒙亮,良辰吉日是不可能了,尤其是各派掌门,也不可能等下次再来了。
英林看出他内心纠结,道:“浦老弟,为今之计,当先定掌门。”曹复道:“此事没什么可商议的,大师兄宅心仁厚,武功高强,正是众望所归,我愿意奉大师兄为掌门。”姜宇也道:“我等愿奉大师兄为掌门!”浦里面露难色,拱手向真凝禀报道:“师娘,此事……”真凝道:“我若做了掌门,这第一件事就是解散点苍派。”
师文华道:“浦兄,您现在是当仁不让。”英林、吴侗也劝。
浦里只好道:“承蒙诸位师弟不弃,奉我浦里为掌门。在下虽觉担子沉重,只能全力扛下,还请诸位师弟鼎力相助。”说着深深一躬。点苍众弟子齐声道:“愿奉大师兄为点苍派新掌门!”
浦里对英林等人道:“按照本门规矩,继任掌门之礼不能乱。只是已过吉时,诸位宾客不便前往后山禁地,五师弟,劳烦你在前厅招待诸位贵宾。”各派尊长纷纷表示可以理解,江湖闲散之人只想着趁着这等良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对于枯燥无味的仪式并无十分兴趣,纷纷应了。
姜宇招呼众人重新入席。只见正厅之前,有一张大的长桌子,桌子背后摆着六张太师椅,除了中间的太师椅外,每张太师椅之后都有一张红色的旗帜。在那张太师椅的左手边分别是寻剑山庄、峨眉,太师椅的右手边乃是崆峒、君山和昆仑。
按如今江湖声望来说,英林的父亲、藏剑山庄的主人英一剑和峨眉掌门余飞鹤可谓不分伯仲。若从英林那边排,英林和吴侗算是同辈,但英林之女嫁给了余飞鹤之子,英林又比吴侗高了一辈。加之英林早已独立成庄,吴侗还在峨眉派之下,让英林做了上位。崆峒派和君山派都是掌门亲至,崆峒派势力又强于君山派,故而让逄长风居上,昆仑派和崆峒派不分上下,但来的是掌门师弟,只能排在最末。
英林和吴侗带着刘爽向众人一一介绍。
逄长风是个身形矮胖之人,尤其是一张满面油光的脸,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派掌门。师文华是个瘦高的男子,穿着一身短搭,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露出双臂双腿,脚上是一双草鞋,如同一个风尘仆仆的渔夫。何冠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胡子都是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沟壑,身子微驼。
刘爽一一见过,正要把王逸和青缦拉到近处,给众人介绍。一回头却没有看到王逸的影子,正要四下寻找,姜宇正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峨眉下首,道:“刘大侠揭露本门叛徒,赶走天后,当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