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和萧明珠走入茶楼的瞬间,便有书童前来领路,询问两人是想要在几楼落座。
这一楼嘛,都是些刚接触才学的公子小姐,越往上走,才高八斗,满腹经书的人就越多,书童有此一问也是好心。
毕竟许多前来茶楼的人,都是存了互相探讨,增进才学的主意前来的。
当然了,茶楼会以尊重客人的选择为先,你要是不打算同人交流,那么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萧明珠对裴景的才学十分有信心,她瞅着裴景全然一副“你说了算”的表情,便如同是自己才学出众一般,自信地比出五根白皙水嫩的手指头道:“五楼。”
“好嘞,公子小姐往这边来。”
书童一看两人的气质,他就觉得两人定会往五楼去,咧着嘴就带着两人往上走,还一边介绍茶楼的布局。
要上五楼,就得先经过下面的四层楼,每一层楼都是人声鼎沸的模样。
有相互探讨文章的,有比赛作画的,也有独自一人默默喝茶,听着一旁的才子在说自己创作的文章,说到兴起处,忍不住跟着一起激昂澎湃的。
整个茶楼都弥漫着好学上进又悠闲的气氛。
书童将两人领到五楼的一处靠围栏的位置,道:“此处位置还能欣赏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再过一会儿,还会有仙鹤飞过,景致一绝,不知两位贵客可还喜欢?”
书童口中的“仙鹤”其实只是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鸟。
只不过它们日日都会飞过茶楼,还会在茶楼的牌匾上停留片刻,是以那些江南才子们便为它们取了个优雅的名字。
也给茶楼增添了几分书香气息。
书童十分有眼色行事,虽然说裴景已经特意收敛了气息,说话举止温文尔雅,可书童还是从裴景的举止行为当中,感受到了点莫名的摄人意味。
五楼的人还不算多,比起其他四层楼,可以说得上是冷清,不过现在时辰尚早,这种情况也属正常。
萧明珠环视一周,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书童也看出来了,两人之中做主的是萧明珠,得萧明珠点头,书童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又道:“桌子旁边有个摇铃,有什么事贵人扯一下下方的绳子,我们听见铃声响起便会过来的。”
裴景的两根手指拿着茶楼的菜单在看,茶楼的价格比他想象中要实在。
一盏最普通的茶只需要一个铜板,最贵的茶,也只是十个铜板而已。
配茶的糕点也只是需要五个铜板而已,而且还可点可不点。
来这里的学子完全可以花一个铜板在茶楼里坐上一天,也不会有异样的眼光落在身上。
“永安看看,要哪个?”
裴景看了一会儿,就将菜单递给萧明珠,菜单是用竹子制成的,而且种类不多,一眼就能看完。
要说这茶楼的老板心思也实在细腻,品种少,价格实在。
若是囊中羞涩又想来此处坐坐品品茶,也不会拿不出这一个铜板,更何况在此处还可以获益良多,实乃是妙,怪不得这五层楼的茶楼都能高朋满座。
萧明珠和裴景一路悠闲地走过来,看到许多茶楼戏楼膳楼,独独只有这家“浮生楼”门庭若市。
“浮生楼”三个字取自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句话中。
茶楼老板的初衷就是希望每个到茶楼里来的人,都是揣着一副笑着,轻松的样子回去的。
这是她们一路上五楼从别的客人口中听来的,倒是有意思。
若是有机会,萧明珠也很想见一见这茶楼老板的真面目,这茶楼的名字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西湖龙井茶。”
萧明珠一眼就相中了最贵的西湖龙井茶,不知这茶楼里的和裴景准备的又有何区别。
“糕点呢?”裴景颔首,又问道。
“不要了,现下还饱着呢。”
萧明珠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还鼓着的肚子,摇了摇头。
裴景轻笑了两声,道了句好,便扯了扯摇铃的绳子,从荷包里取出二十个铜板,付了茶钱。
书童收了铜板,手指遥遥指着正中央的擂台,此时已有不少人围绕在题目前交谈,音量一时高一时低,书童好心提醒道:“擂台上今日的题目已出,公子若是有兴致,可上前作答。”
“好,多谢。”
萧明珠顺着书童的指的方向看去,她看的不是题目,而是围绕着题目的那群人的衣着。
果然,有衣着华贵者,也有粗布麻衣者。
大家都聚在一起,华贵衣着的那群公子哥也没有排斥衣着朴素的几人,反而同衣着朴素的几人交谈甚欢。
待书童走远了,萧明珠才侧过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同裴景咬耳朵:“阿景你看,他们相处的氛围也太好了,我在京都从未见过这么和谐的画面。”
萧明珠仅有的几次出宫门,都不曾在京都的茶楼中见过身穿粗布麻衣者,也不曾在街边小摊中见过身穿华服者。
“京都毕竟是大周的核心所在之地,住的大多数都是些高官名门世家,他们往往自视甚高,不愿同贫民呆在一处,生怕贫民身上的那股穷酸气会沾到他们身上去,他们一叶障目,看不见贫民身上那种踏实努力的韧力,若是没有他们,大周又何来粮食。”
裴景双眸深邃,嘲讽似地笑了一声,须臾才慢条斯理的为萧明珠解释,京都为何与江南如此不同。
对此,他完全是感同身受。
他出身寒门,或许这出身要比贫民要好上许多,可比起那些盘踞京都百年的世家,寒门的他对于那些世家来说,又何尝不是地底泥。
就比如被他一手提拔的杜松青,人们往往人前恭敬道他一句兵部侍郎,人后啐他一句穷山恶水来的刁民,踩了狗屎运才得到这个位置。
根本无人看他是不是自身能力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