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绝收拾了一下心情后,拉着舒雅再次抬起脚步走进明珠宫,眼前暗了又亮,他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父皇此时端正坐在院中,萧明珠和裴景两人作陪。
不难猜到,大抵大家都听见那一墙之隔的闹剧了。
“阿绝,算了吧,她毕竟是你母妃给你选的人。”萧青云听的清清楚楚的,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自然知晓。
萧明绝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对太子妃发难,他只不过是念及太子妃是他爱人所选,才忍不住替太子妃说了一句。
“父皇,若她安安份份,儿臣也不会做到如此境地,望父皇见谅。”萧明绝直接跪了下来,他没有办法就这么算了,他有罪,他对不起母妃,可他依旧想要遵循内心一次。
等他找到提供媚药的大夫,真相大白的时候,太子妃就不再是太子妃了,现在,他还不能说。
萧青云见萧明绝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挥了挥袖子,就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身便罢了。
“如果阿景像哥哥那样遭遇这种事情,那阿景会怎么做?”
萧明珠对太子妃的事有所耳闻,更何况君离早早就查过她哥哥意乱情迷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哥哥自愿的。
只是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被算计的不是她哥哥,而是换作是裴景,那裴景会怎么做。
她贴近裴景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裴景的耳畔,偷偷地问。
裴景原本正在看着天子和太子的对峙,倏地耳边一热,紧接着就听见萧明珠特意压低的声音。
他看着萧明珠一脸等待他回答的样子,不免有些无奈,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呢。
他轻轻捏了捏萧明珠小巧的鼻头,声似珠玉:“不会有这种情况,因为在别人靠近我之前,我就会命人将她扔出去,北镇抚司的名声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永安大可放心。”
裴景又将身子靠地更近些,几乎是贴着萧明珠的耳廓,声音压的极低,哑哑的轻笑道:“我一直为永安守身如玉,我很干净的。”
裴景的话就像星星之火,瞬间烧的萧明珠脸颊发烫,染上云霞,她凝视着裴景的双眼里有媚意横生却不自知,她心里偷乐着,脸上愈发娇艳无限,耀眼迷人。
裴景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湖泊上清风拂过的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簇火苗,转瞬又消失在眼波深处。
“对你知道的事实满意吗?”
萧明珠疯狂点头,满头珠饰玲琅作响:“满意满意。”
夜色朦胧,开春宴安排在明珠宫的一处水榭之中,四周都是盛开的海棠花,风过留香,处处都是雅致。
一声开宴,宫女太监们便穿过小石径而来,虽说宴,却也是家宴,没有富丽堂皇的菜式,有的都是家常小菜,清蒸鲈鱼、清炒时蔬、油焖大虾、蘑菇鸡肉羹…
萧青云落座在主位,他的两侧一边坐着萧明珠和裴景,另一侧坐着萧明绝和舒雅,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外人。
“父皇,这些都是永安吩咐小厨房做的哦,快尝尝。”萧明珠指着席面上几道菜,一副等夸奖的样子。
萧青云尝了一口蘑菇鸡肉羹,眼眶顿时红了,声音里充满了回忆:“从前你母妃,就常常给父皇做这个,她和你一样,也喜欢让朕尝尝后说好不好吃。”
自打萧明珠的母妃去世后,萧青云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朝中群臣多次提及让他充盈后宫的事,他几乎都是避而不谈。
萧家出的,可都是痴情种啊。
“以后父皇若是想吃了,就来永安这里。”萧明珠给萧青云舀了满满一碗,道。
“那哥哥和你嫂嫂能来不?”
萧明绝开口打趣道,萧明珠宫里做的这个蘑菇鸡肉羹,跟他母妃做的,味道真的很像,恍然间他觉得好像他的母妃还在一样。
好像他们一家人还在藩地一样,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也没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他望着夜空中闪烁不定的繁星,母妃,你看见了吗,我和永安都有归宿了。
太子妃一事,终究是辜负母妃的好意了。
“好,永安长大了,知道疼父皇了。”萧青云摸了摸萧明珠的头顶,感慨地说。
裴景一直听着没插话,手里却是忙得很,他正在给虾去外壳,白花花的虾肉沾了酱汁,都就落入了萧明珠的碗中。
萧明绝见状也不甘示弱,连忙夹了一块鱼肉挑刺,沾了酱汁也放到舒雅的碗中,还对裴景挑衅般挑了挑眉。
裴景无奈地笑了笑,他都不知道他为何会与萧明绝成为知己好友的,他们两的性格,迥然不同。
萧明珠准备夹虾回头就看见碗中多了几只沾好酱汁的虾,虾肉的鲜甜都不及心中的甜:“够了够了,阿景自己也吃。”
“吃鱼吗?”
裴景又夹了块鱼肉挑刺,挑好了又落入了萧明珠的碗中。
因着是家宴性质,萧明珠没有让宫女太监随侍,都是自己动手,倒是显得温馨许多。
萧明绝简直被这两人甜掉牙了:“从前永安啊,还知道问候一下哥哥,对阿景可是视而不见的。”
他话音一转,又酸溜溜地道:“如今啊,对孤倒是视而不见了。”
腰上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吃吧,怎得那么多话。”舒雅真是为萧明绝操碎了心,人家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你这个做哥哥倒好,无厘头的在这里酸来酸去的。
“是是是,我可是最听舒舒的话了,我不说了,吃虾吗?”萧明绝被掐地舒服,舒雅要是一直乖巧懂事他倒是不习惯,也不喜欢,他就喜欢舒雅对他动手动脚的。
最好是在床上…
舒雅无语望天,觉得最近这日子真是过的太滋润了,要不是今天萧明珠设宴,她都快要忘了下地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她看着萧明绝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暗道,今晚萧明绝,别想再到她殿里来。
“看着你们,父皇也算对得起你们母妃了。”
萧青云看着儿女都幸福,有了相伴之人,忍不住说道:“要是再给朕添个孙子孙女的,那就更好了。”
却又道:“这种事就交给阿绝了,永安朕还想多留几年,阿景不介意吧。”
试问裴景如何说得出口“介意”两个字?
萧青云一副你敢说介意朕就把你调得离永安远远的,让你看不见她的神情,眼里的威胁更是显得明明白白的。
裴景眼带缱绻地望着低头用膳的萧明珠,恭敬地回道:“应该的,臣会一直等公主。”
等不要紧,只要能等到。
“那本太子就加把油,让父皇早日实现含饴弄孙的愿望。”萧明绝笑的春心荡漾,他父皇这话来的也太合时宜了些,这下他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头,心里美的不行。
他才不怕舒雅今夜不让他进雅兰殿。
萧明绝含春风的眸子凝视着舒雅,仿佛要将她寸寸拆解入腹,舒雅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脸带红晕,结果萧明绝这人得寸进尺,手直接搂上了舒雅的腰,隔着宫裙轻轻摩挲着,意味深长。
看来今晚是逃不掉了。
裴景看着萧明绝挑衅的目光,一阵心痒难耐,他只能摩挲着萧明珠柔软的手,来缓解欲意喷发的思念。
他愿意等,只要最后是她,过程多难,他都可以坚持。
萧明绝忽然提议,这种时候不喝上一杯真是可惜了,扬声唤来太监让他去东宫将他珍藏的桑落取来,如今正是开封的好时候。
太监脚程极快,一来一回只用了两刻钟,气喘吁吁地将桑落奉上便退下。
桑落,取其于初冬桑落之时所酿造。
萧明绝亲自将桑落开封,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唯独萧明珠只有小半杯,说什么大病初愈,让她浅尝即止。
萧明珠本就不是能喝酒的人,仅仅抿了一小口,脸颊就升起了红晕,连眼睛都变得有些红红的,像极了会咬人的兔子。
萧青云喝了一杯便道先走了,他觉得他在这,孩子们玩的也不尽兴,特别是舒雅,连话都不敢多说两句,每每同他眼神对上,总是嗖一下就低下头,与萧明绝描述的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萧明珠晃着脑袋,挥着小手,打了个酒嗝道:“父皇回去小心哦~”
萧青云见状又折了回来,使了点劲儿捏了捏萧明珠的小鼻头:“永安可不要再喝了啊,永安从小就喝不得酒,要乖。”
“知道知道,父皇放心吧,有我看着永安呢。”萧明绝拍着胸脯保证道,结果萧青云没好气骂道:“就是你看着朕才不放心!”
萧明绝有多宠爱萧明珠他也知道,皇家最缺的便是没有利益牵连的亲情。
萧青云就是觉得萧明绝这个人不够细心,总是大大咧咧的。
萧明珠一个好好的娇娇女,小的时候就被他带着出去玩,什么爬树下河玩泥巴,一个都没落下。
偏生萧明珠还愿意跟着,他也不好说什么,兄妹感情好,以后他不在了,萧明珠至少还有个依靠,不至于日后被欺负时无处哭诉。
萧明绝无故被回了一嘴,顿时反思自己照顾萧明珠也没什么大毛病啊,怎得父皇这样说,舒雅也这样说,只能恹恹地指着裴景道:“那阿景看着,父皇总该放心了吧?”
萧青云看了一眼裴景,嗯了一声,便走了。
他走后,舒雅明显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脊骨开始松懈,这也不能怪她,她原本对天子就心存敬畏之心,她学不来裴景的淡定。
其实裴景也不是淡定,他只是不在乎。
别人对他有什么意见不妥,对他来说就跟今天喝了杯水一样平常,能够左右他的,只有萧明珠一人罢了。
只是萧明珠也从来没有说过他这样不好,是他自己要装成有礼君子的,毕竟佳人都是要配才子,没听过佳人配屠夫的吧。
“父皇很可怕吗,怎么舒舒每回和父皇一处都那么紧张。”萧明绝看着松了口气的舒雅,疑惑地问道。
“不可怕,只是天子总归是天子。”舒雅也不知道怎的,她就是一见萧青云就会很紧张。
“多相处几次就没事了,你看阿景,我们在御书房讨论政事的时候,他还敢自顾自坐着品茶呢。”
萧明绝想到裴景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裴景这样的好,皇家哪有什么真感情,能以真心相待,就这桌上几人罢了,若这种时候还不能自在些,那这日子也别过罢了。
“嗯?阿景在父皇的书房品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突然一道混着酒气,糯糯唧唧的声音传出。
只见萧明珠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头上的步摇一左一右地晃动,她眼神迷离地开了口。
几人跟着她的目光,再看向她那酒杯,不知何时又斟满了桑落,在几人的注视下,一杯桑落就这样又下了她的肚子。
几人相觑无言,前一秒还说会照顾萧明珠,结果下一秒这人就当着他们的面儿,干了一杯……
还是裴景先回过神,轻轻拍了拍萧明珠的肩膀,有些担忧地唤道:“永安?”
萧明绝想起萧青云黑脸的样子,冷不丁地从位置上窜起,急步走到萧明珠身旁坐下,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完了完了,这下本太子真的完了。
父皇一定扒了我的皮来做垫子。
“哥哥?哥哥什么完啦?!”萧明珠分不清东南西北,反应也是慢半拍,感情方才萧青云的叮嘱,她是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否则现在这个醉鬼又是谁?!
“永安,哥哥完了,哥哥没有照顾好你。”萧明绝拉着个脸,突然又站起身来左顾右看,在发现萧青云的人都不在了的时候,又傻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喝吧,父皇不在。”
舒雅瞧见萧明绝这幅带坏萧明珠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没了声,怎么瞧,这两兄妹都很像惯犯…
萧明绝经常会由着萧明珠,很少阻拦她,更何况这桑落,本就不醉人,于身体无害,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还不如随萧明珠喜欢算了。
裴景见萧明珠没有发现自己,再次唤了句:“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