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惑一愣:“师公?”
随即喜笑颜开地叫道:“小玉儿,你终于舍得来看师父啦!”说着,已拿过她手里的食盒,探指捞了一块杏花鹅肉进嘴里。
无玉咂了咂嘴:“瞧师父这样子,一心想的只有知味楼的招牌菜吧。”
“自然自然,你这臭丫头有什么好想的。”
“师父,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给我听听。”
无玉边说着边推着他到饭桌前。
顾随过来摆碗筷,朱淑宁接过食盒摆起菜来。
“师公,顾伯伯,吃过晚饭,就随我们回京吧,明一早,我就叫知味楼的大师傅到宅子里来,师公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张炎惑问无玉:“这小丫头是你收的徒弟?”
无玉点了点头,朱淑宁正儿八经地拜到:“小徒孙,朱淑宁拜见师公。”
无玉道了一句:“福王府郡主。”
张炎惑听她方才财大气粗的,想必是世家子弟,倒也没想到是皇亲国戚,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好好好,没想到我残了快半辈子,不但收了个好徒弟,还收了个乖徒孙。”
几人吃过饭,收拾了碗筷,无玉思量着开口道:“师父,顾伯伯,我要郑重说一件事。”
张炎惑道:“你说就是。”
“我现下身份颇有些不便,恐还会连累师父与顾伯伯,故我不便随意表露与你们的关系……”
张炎惑看顾随一眼,道:“小玉儿,说具体些。”
本跑到一边捡枣儿的朱淑宁,跑回来摆出一幅说书的架势:“师公,你且听我细说。话说,当今朝堂,有那么个死太监,魏,忠,贤,蛊惑皇帝,只手遮天,弄权是非,尽除东林。师父身为东林党首之后,忠义之士,侠肝义胆,胸怀天下,岂能容这等宵小~祸事!”话完,操起一个空碗,当惊堂木有模有样地往桌上一拍。
又接口道:“所以,师公,顾伯伯,对外,我只说你二人是我师父。”
张炎惑捋着胡子道:“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
顾随略一点头,心下却有另一番思量,他探得的消息与这郡主所说无二,却不知无玉为何偏偏要去承了这个身份,担这样一个风险。
几人略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向村民告了别,便一路往京效的宅院去了。
***
翌日,无玉将将助朱淑宁逆修完血炼经第五层第一篇,就听门外一丫环禀道:“郡主,信王来了,说邀您去效游,马车正在府外侯着呢。”
无玉心想,怕不是信王有要事相商。
朱淑宁正一心扑在练功之上,大有把血炼经第五层全部拿下的劲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无玉瞧出她心思,说道:“急什么,大不了师父晚上陪你再战。”
朱淑宁熊抱上来:“师父,最喜欢你了~”
无玉嫌弃地硬推开她。
两人又装着一主一仆地往府外走去。
还未到府门口,无玉就见一个圆胖的男人,长得跟弥勒佛似的,面上笑眯眯,正与信王闲谈。
朱淑宁微一侧头:“师父,那是我父王。”
无玉道:“你父女二人过得倒是挺‘互不相干’。”
她来这些天,就没见二人往来过,只以为这福王府只有一个郡主。
朱淑宁一撇嘴:“我不爱待见他,还好也见不了几日。”
福王封藩洛阳,这京师的福王府算不得真正的福王府,最多算是一个别院,福王进京的暂住之地,等过完中秋,便是该回封地的。
朱淑宁不爱待见这个爹,大多时候是住在京师这处的,福王又很宝贝这个女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一切便都由着她性子。
福王瞧见二人,便颇慈爱地唤了一声:“宁儿。”
朱淑宁勉勉强强地回了一声。
福王瞧了眼无玉,“这是……你新收的丫头?”
朱淑宁没好气道:“你收那么多姬妾舞姬,我收个丫头也要过问?”
福王笑眯眯的:“哪里的话,父王不过随口问问,快同你五哥去玩吧。”
*
一行人乘马车出了西直门,至京郊高梁桥。见长河碧水,岸堤垂柳十里绵延,水天一色,鱼鸟飞沉。佛寺棋布,丹塔红楼,窈窕绿树中。虽秋色未浓,景色却也犹胜,人物往来也颇多。
无玉歪着脑袋,小声道:“殿下当真是来游玩的,我以为是有要事相商。”
信王一笑,旁若无人地拉了她的手:“不能尽游河山,这京师之景,好带你看遍才是。”
无玉听得心头一暖,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就,有劳殿下了。”
朱淑宁看了看前头二人,对一旁的王承恩道:“王公公,咱们二人颇有些多余。”她指了指石桥下的鱼群,“咱们喂鱼去吧。”
“老奴还是跟着殿下……”
朱淑宁拉住他就走,“跟着做什么,有我师父在还怕五哥有危险?”
王承恩摇头一笑,只好由郡主拉了去。
无玉同信王将下石桥,不料信王忽然丢开无玉,向后推了她一把,挡在她前头,既而探手揽了身侧另一女子。
无玉向后一个趔趄,踩了裙角,跌坐在地,衣裙撕裂,一只鞋子也脱了脚去。
她一脸茫然望向信王,只见他一身锦衣背影,怀揽另外一个女子,对着她绽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此时,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玉视线缓缓拉回,聚焦在眼前男子身上,一袭浅玉衣衫,风华出尘,清冷眸色似蕴着一丝不悦,盯着她。
挡下他快剑的人,竟让自己就这么摔了,搞得这样狼狈。
无玉神色一滞,他捡起她脱脚的鞋子,到她跟前,蹲身要为她穿上。
她不自觉的缩脚,他一把按住她脚踝,道:“想要光脚?”
她怔怔望着他给自己穿鞋,本方才心下还生出一丝委屈,现下到没了。
穿好鞋,他转眼看她,眸色冷冷的。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心虚,嗫嚅道:“沈、沈庄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答,站起身,无玉伸手等他拉一把,他冷眼瞧她,无玉颇尴尬地缩回手,自顾起身,见自己衣裙撕裂,一时有些窘迫。
沈云笈脱下外衫丢给她,无玉连忙一接,“多、多谢沈庄主。”随即笑笑,“还真是巧了,我狼狈的样子都叫沈庄主瞧见了。”上次是受伤,这次是摔跤。
他看她一眼:“你也知道自己狼狈。”
这时只听前方,一个声音:“哎哟,真是巧了,信王殿下。”
无玉抬眼看去,见那人身形微福,面白无须,生得慈眉善目,身穿坐蟒纱衣。身后跟着东厂护卫,左右随行,一个薛处,一个乌萝,一个乌蒙。
只听信王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小王见过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