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直到他们来到刘府门前,这种压抑的气氛才被眼前迎来送往的热闹景象打破。刘正风亲自出门相迎,定逸、何三七、天门道人、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闻先生等一众江湖名宿也都纷纷上前寒暄几句,之后便各自就座。
将近午时,门外忽然鼓乐之声大作,还有鸣锣开道的声音。刘正风也穿着一身崭新熟罗长袍,从内堂出来匆匆往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他陪着一个官员走进来。那官员来到大厅正中,拿出一卷圣旨,宣布了朝廷授予刘正风参将一职,刘正风叩谢圣恩之后,拿出了三十两黄金递给了官员身旁的差役。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刘正风就将官员送到了门外。
厅内群雄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腻歪。江湖中人自视甚高,对朝廷一向是不屑一顾,今日看到刘正风在朝廷官员面前卑躬屈膝,个个面带尴尬之色,心里都瞧不起他的行为。
送走官员后,吉时将至,刘正风满脸堆欢,揖请众人就座。待群雄纷纷坐定后,米为义端出一张上铺锦缎的茶几,向大年双手捧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金盆放在茶几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待得门外爆竹声响过后,刘正风笑嘻嘻地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多谢诸位远道光临,刘某实是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故特邀诸位好友前来作个见证。我今日蒙受天恩,得授参将一职,此后当一心仕宦,以报君恩。诸位日后来到衡山城,刘某仍愿盛情款待,只是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就恕正风无心过问了。”说着又是长长一揖。
天门、定逸等人本不欲见到这一幕,但之前刘正风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恭贺的话实在是难以张口,群雄也各怀心事,无一人开口。刘正风也不在意满堂沉寂之景,转身向外,朗声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却是庸庸碌碌,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甚是惭愧。今日正风金盆洗手,在此立誓,绝不用师传武艺谋取进身之本,江湖之事也决不过问,若违此言,有如此剑。”说完右手一翻,抽出袍中长剑,双手一扳,长剑立时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刘正风又对着群雄一揖,走到茶几旁,捋起袖子,就要将双手放入金盆,忽然门外有人厉声喝道:“刘师兄且住!”刘正风眉头一皱,却没答话,双手依旧往盆中放去。
“好胆!”随着一声大喝,一面五色锦旗从厅外破空而至,直直射向刘正风的腹部。刘正风双手一合一转,将那锦旗反射回去,可与此同时,又有数枚暗器从屋顶射下。刘正风手无寸铁,只能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金盆被打翻在地,盆中清水也都泼了出来,流了一地。
此时厅内已是走进来五名黄杉汉子,为首那人手中正拿着那面五色锦旗。屋顶上也跳下一人,只见此人年约四旬,身材瘦削,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拱手说道:“刘师兄,左盟主有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刘正风看到来人,却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那位小友说得不错,左师兄确实早有谋划。我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现在看来实属可笑。”
在场众人都有些发懵,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定逸开口问道:“费师兄,左盟主是让你来阻止刘师兄金盆洗手的?刘师兄,什么小友?什么谋划?”
刘正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来人冷笑道:“费师兄应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其余嵩山派的人呢?都一并出来吧,也让刘某看看,左盟主到底布下了什么样的天罗地网来对付在下。”
费彬双眼一眯,拍了拍手说道:“既如此,大伙儿就出来让刘师兄见见吧。”
话音刚落,只见大厅内外、前后院还有屋顶上同时出现几十人其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
这一声喊得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惊。他们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大气不敢喘一口。这时,从后院冒出来的一名弟子匆匆跑到费彬面前,附耳说道:“费师叔,内堂后院并无刘府家眷,想必是他们得到消息躲了起来。”
费彬脸色有些难看,刘正风见状微微笑道:“费师兄是在找刘某的家眷吗?不好意思,他们昨日凌晨就悄悄出城了,早就不在府内了,倒让几位师侄白费功夫了。”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众人一听刘正风此言,都惊愕地看向费彬,不敢相信身为名门正派的嵩山派竟然能干出如此无耻之事来。更何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嵩山派更是五派之首,竟想着拿老弱妇孺来要挟刘正风,如此卑鄙无耻的做法,让人对嵩山派的印象一落千丈。
定逸是个急脾气,一向嫉恶如仇,当即上前怒道:“费师兄,不知贵派弟子去内堂后院干什么?难道真是像刘师兄所言,要对一帮老弱妇孺下手?这也是左盟主的交代吗?”
眼见众人皆面露不豫,定逸也出口质问,嵩山派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这时又有两人走到费彬身边,朝着群雄抱拳行礼。这两人一个身材魁梧,是左冷禅的二师弟,号称“托塔手”的丁勉;另一个高高瘦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众人见到这两人出现,都不敢托大,纷纷站起身来回礼。
陆柏开口说道:“定逸师太,切莫着急,我嵩山派今日行事确有些不太妥当,但都是为了我们武林同道的性命着想。”
天门道人也是个暴躁脾气,叫道:“什么意思,你且说明白。”
“诸位,你们可知刘三爷金盆洗手的真正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给朝廷当个鹰犬走狗?那也未免太瞧不起刘三爷了。他这么做,完全是被魔教妖人蛊惑了心智,不惜自甘堕落,弃明投暗。”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厅内众人,少说也有半数与魔教之间有血仇在身,其余的也对魔教心生畏惧,避之不及,所以群雄闻得此言后,对刘正风再无同情之心。
“陆师兄,这事可不能乱说,凡事须要讲究证据,可不能妄加污蔑啊。”岳不群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陆师兄,你有何证据证明刘师兄有勾结魔教之实?”定逸也在一旁帮腔道。
“呵呵,我既然敢当众下此结论,那自然不是凭空污蔑。刘师兄,还请你向大伙解释一下,你和魔教长老曲洋是什么关系?”
看着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刘正风丝毫没有慌乱,脸上反而笑容更甚。“不错,我与曲大哥一见如故,确是意气相投,结为莫逆,这点我不否认。曲大哥善于抚琴,在下精于吹箫,我二人以乐会友,经常一起研讨音律。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我从他的琴声中深知他乃是光风霁月、性情高洁之辈。江湖上正邪相争,厮杀无数,我与曲大哥皆已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我也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故而捐官自污,欲退出江湖,与曲大哥二人归隐山野之间,每日抚琴弄箫,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我自忖这心愿并无违背江湖道义,却没想到左盟主还是不愿答应。”
群雄听完刘正风这番肺腑之言,却皆无动于衷,他们心里对魔教的成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陆柏见此面露得意,说道:“刘贤弟,你要是答应出手杀了曲洋那个魔头,那今后你依旧是我们大家的好朋友,若是不肯地话,左盟主也给我们下了命令,叫我们清理门户。刘贤弟,你选哪条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