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
又是一年开学日,德洛拉独自坐在赫奇帕奇长桌旁,一个人吃着晚餐,虽然同院的同学们都很欢迎她坐到同学们之间,但是她一向孤僻自卑,对待这样的友善更是手足无措,比起融入同学们,她更喜欢一个人长期坐在长桌末尾。
她是一个不被期盼降生的孩子,更是个孤僻的异类。
至少,在她人生的前五年中,从来过没有“父亲”的存在,母亲因病去世后她被送到了蜘蛛尾巷——据说是她父亲的家里,由她的父亲继续抚养她,直到她成年为止。
从前她也曾期盼过父爱,期盼有人关心自己,疼爱自己,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说入学之前,斯内普眼睛里还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那么,当分院帽喊出“赫奇帕奇”后,她的处境就变得更加窘迫。
斯内普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德洛拉的位置,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女儿,是个赫奇帕奇,斯莱特林院长恼怒非常,将怒火尽数发泄到了德洛拉身上,他默认了斯莱特林对德洛拉的奚落。毕竟,他的这个女儿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是吗?
是啊,多么可笑,斯莱特林院长的女儿,居然是个赫奇帕奇,被分到了“饭桶学院”。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魔药白痴。
在第一节魔药课上,德洛拉就成功地炸掉了坩埚。赫奇帕奇被暴怒的斯内普扣掉了整整二十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背上了“魔药白痴”、“坩埚杀手”的外号,一些格兰芬多因为斯内普的关系,对她诸多不满,迁怒于她。
事实证明,魔药大师的女儿,不一定是魔药天才,还有可能是魔药白痴,坩埚杀手。
尽管她在魔咒学、草药学,变形术上都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时常给赫奇帕奇加分,尽管她成绩优异,能够排在年级前列。
这一切,依旧改变不了她被孤立的事实。
被斯莱特林奚落,被格兰芬多迁怒,被拉文克劳漠视,早已是她学习生活的日常。
幸好,在赫奇帕奇里,她还有一群温暖友善的同学,虽然总有那么几个碎嘴的,也无伤大雅,这让德洛拉倍感温暖。
德洛拉有朋友吗?或许……有吧。
德洛拉机械地抬起头,目光匆匆掠过教师席,不出所料得到了斯普劳特教授的担忧,麦格教授的关怀。
还有她父亲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厌恶。
她是草药学的宠儿,变形术课上的公主,却唯独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女儿。
说到底,她今年不过十三岁。
她机械地切割盘子里的牛排,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们的手艺很不错,但是德洛拉却味同嚼蜡,每日三餐,只不过是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让她能够继续活着。德洛拉现在的愿望,就是早点毕业,早日逃离令人窒息的蜘蛛尾巷,逃离她所谓的“父亲”。
巫师界的救世主哈利·波特被分到了格兰芬多,看来这个学年开始,霍格沃茨的平静一去不复返。
她是谁呢?德洛拉·菲尼克斯·斯内普,一个讨人厌的赫奇帕奇,一个不被期盼降生的孩子,仅此而已。
她德洛拉只是霍格沃茨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她无力改变什么。
德洛拉跟在队伍末尾,神情恍惚,等到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垂下眼眸,按照“赫尔加·赫奇帕奇”的节奏敲击第二个大木桶的盖子,公共休息室的门缓缓打开,她没有理会一年级新生们好奇带着打量意味的目光,径直回了寝室。
但今天的寝室,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本是一个人单独住着,当年入学的时候,分到赫奇帕奇的人数是单数,恰巧她就单出来一个人了.
“你——你也住在这个寝室吗?”德洛拉的思绪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略略抬眼看去,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孩,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英语,略带些口音,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宿舍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人。
是啊,有谁愿意跟她接触呢?
“嗯。”德洛拉点点头,简单应了一声,低下头避过那个女孩过于炽热的目光,她一向被边缘化,不太习惯这样的目光,这样……不带任何恶意,直率的目光。
“我是雅思琳·加西亚,我……之前在布斯巴顿,今年才转学到霍格沃茨。”雅思琳·加西亚笑意盈盈,丝毫没有恶意。
德洛拉僵硬地点点头:“德洛拉·斯内普,很高兴认识你。”
雅思琳·加西亚的眼睛猛然睁大,嘴也张成了“O”形:“你姓斯内普?那西弗勒斯·斯内普是——”
“他是我父亲。”德洛拉有些不耐,直截了当地堵住了雅思琳·加西亚的嘴。
“对不起。”雅思琳突然道歉,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歉意,这让德洛拉始料未及,第一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向她道歉。
“没……没关系。”德洛拉有些手足无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可以叫你德洛拉吗?”雅思琳欲言又止,“如果叫你斯内普的话我会觉得很尴尬。毕竟……还有一个斯内普教授。”
“随你。”德洛拉淡淡应下,翻身上床,闭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三年级的第一节课,是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合上的魔药课。
德洛拉一个人坐在角落,桌上是摊开的课本,在上课之前,她已经尝试过配制此类药剂,虽然她在魔药学上毫无天赋,但勤能补拙,经过一个暑假的练习,她的魔药制作水平再怎么说,应该……也会比前两年好一些。
德洛拉面无表情地切碎眼前的干荨麻,放入研钵捣碎成粉末,用滤网筛过只留下足够细腻的部分后,德洛拉才把干荨麻投入坩埚之中。梅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的魔药成色,终于比假期试验的好多了。
德洛拉的眼中罕见地有笑意浮现,虽然,无论她的魔药制作得如何,斯内普都不会关心。这样的漠视冷待,她已经遭受了两年,这只是两年来,无数次相同事件的重演而已,她习以为常,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波动。
摊开一卷被翻折角的羊皮纸,德洛拉记录下了这一次的实验数据,魔药并不是一门简单的理论科目,更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以实践熟能生巧,这是这两年来,德洛拉得出的结论。
哪怕一次一次暗示自己不要期盼,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是德洛拉仍旧在心底埋下了一点期许,哪怕,哪怕父亲只分给她一个眼神,只要一个不带过于浓重的厌恶的眼神,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德洛拉小心翼翼地把那瓶药水交到斯内普手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隐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希望梅林能够眷顾她一次,让父亲不再那样漠视她。
虽然她总是也冷着一张脸面对自己的父亲,她极力表现出自己不在意,但是终究是徒劳。
但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斯内普的目光只是匆匆掠过了德洛拉交上的药水,敷衍地给了一个“A”,就把那瓶药水丢到一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德洛拉。
她就不应该生出这一分莫须有期许的。
德洛拉自嘲着,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魔药教室。
宽大的霍格沃茨校袍包裹着它的主人,徒劳地想要给自己的主人一点慰藉,悲伤包裹着德洛拉,让冰冷的身心更添上一分霜雪,她不能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懦弱,只要让人察觉到她流露出了懦弱,谩骂,侮辱,就会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纵使习以为常,但德洛拉的眼眶,还是红了。
“德洛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雅思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德洛拉面前,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去吃饭。”
雅思琳不由分说,直接拉了德洛拉就离开。
她在日复一日的流言蜚语,谩骂侮辱中练就了一副坚硬的铠甲,将一切伤人至深的话语抵挡在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斯内普小姐,我非常怀疑,你的身上,是否真的流着我的血脉!蠢货!白痴!如果你的脑子不是装饰品,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炸了坩埚!”
“滚出去!我没有这样愚蠢的女儿!”
那是一次魔药课后,德洛拉战战兢兢来到地窖办公室,希望斯内普能够给她补课,让她的魔药成绩至少……不那么难看,但是迎接她的,是斯内普的滔天怒火。自那以后,德洛拉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斯内普,除了上课,除了不得不共处一室的假期,她从来不会主动跟斯内普对视,也不会主动跟她的父亲说话。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被期盼降生的孩子啊,她只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累赘罢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继承“斯内普”这个姓氏,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是个孤儿出身的巫师,这样不必遭受铺天盖地的恶意,不必忍受无休无尽的谩骂侮辱。
梅林从来都没有眷顾过德洛拉,一次都没有。
德洛拉每年圣诞节都会送一份礼物到地窖,但是从不留名。她无法确定,如果那份礼物上有自己的落款,这份礼物会不会被当做垃圾丢出去。她是那样的胆怯,连父亲是否收下了自己的礼物都不敢确定。
开学第一天,对斯内普而言还算是轻松,只有三年级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合上的两节魔药课罢了。那个角落里总是坐着德洛拉·斯内普,他的女儿。他甚至都羞于承认这个愚蠢的女孩是他唯一的女儿,一个彻头彻尾的魔药白痴,坩埚杀手!
不出所料,今天的魔药课上,那个愚蠢的女孩就会因为难度陡然增大的药剂制作而炸掉坩埚,他少不得要给德洛拉·斯内普收拾残局,或许更严重,还会有被坩埚爆炸波及,需要送到医疗翼的学生。
很不寻常,出人意料,今天的魔药课异常平静,哪怕是坐在角落的德洛拉·斯内普都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坩埚并没有爆炸,也没有受伤的学生被送到医疗翼,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德洛拉·斯内普至少交上了一瓶药水,斯内普只是匆匆掠过,很敷衍地给了一个“A”的成绩,至少看起来和教材上写明的没有什么差异。
如果没有看错,德洛拉·斯内普的眼眸似乎隐藏了一丝期许,她在期盼什么?可笑,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一点点的成绩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吗?不过是一瓶勉强合格的药水,就沾沾自喜,骄傲自满,难道这样就能取得好成绩了吗?
可笑,愚蠢!
Well,还真不愧是被分进“饭桶学院”的学生。
斯内普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德洛拉·斯内普的成绩多么优异,他的目光永远盯着德洛拉的魔药成绩,属于魔药大师的颜面,基本上被这个女儿丢尽了,格兰芬多一定又在嘲笑,魔药大师的女儿,居然是个魔药白痴。
所有人都忘了,德洛拉·斯内普,今年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来自一年级新生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德洛拉置若罔闻,赫奇帕奇的长桌上,摊开一本夹着三色堇的笔记本,她匆匆吃完午餐,往笔记本上写了什么,就消失在礼堂之中,有些东西,她迫切地想要分享给她最好的朋友,塞德里克·迪戈里,那位成绩优异的同级赫奇帕奇。
塞德里克·迪戈里,一位优秀的赫奇帕奇,哪怕是在最严苛刻薄的斯内普教授手下,都能拿到“O”的学生。
他是德洛拉最好的朋友,也是她人生无尽黑夜之中,唯一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