涠海,囚魔之地。
一叶扁舟立于海浪之上,任浊浪排空,阴风怒号。
船首处,一位鹤发朱颜的黑袍老者负手而立,遥遥望向天际处,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洞。
“把东奕拉到这里来。”
倏忽间,虚空中就出现两名白衣干事,将一位衣着破烂、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拉了上来,他的腿上固定有一条通体漆黑的脚镣。
“你确信是这里?”黑袍老者转身问道。
“老夫以自身精气为引,沟通此界六十余年,才得此鸽蛋大小一处裂缝,错不了。”东奕语气低沉地说道。
“况且,举宗登船,百里风趠,奔行至此,归剡,你不是已经信了吗?”东奕不慌不忙地说着,甚至席地而坐起来,仿佛全不将四周骇人景色放在眼里。
听闻此话,名为归剡的黑袍老者转身朝向身后的一片虚无,声音沉重地说道:“我战天宗的弟子们,你们命中本无需有此劫,然而神界欺人,随意掳掠我们的天才弟子,生杀予夺,犹如屠狗!身为这片土地至高宗门之一,我们应当肩负起守望人间的任务!我只问:‘你们怕死吗?’”
虚空中响起整齐划一的口号:“战!战!战!”
归剡不再说话,转身,再次目光凝向那远处一点微光。
挂着镣铐的老人东奕则撇了撇嘴,轻声嘀咕:“就你们这些人,哪里来的可能……”
天地阴暗一片,远处青山一发。诡异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承影龙吟禁式——万剑归宗!”
身后虚空中,钻出万千弟子的佩剑;归剡扔出承影剑,万剑齐发,直奔那道微光而去。
此刻那道微光之处,恰泛起一阵柔和的金色光芒,形成一层薄膜。然而万道剑光,声势浩大而去,撞击在薄膜之上,却犹如一头撞上了铜墙铁壁,以更快的速度倒栽而回;更有不少剑返回途中被巨浪吞没,坠入无边黑暗。
虚空中,那些与剑性命交修的宗门弟子们,不少人发出一声闷哼,便直挺挺倒下。
承影则是安全返回。
归剡顾不得气血翻涌,紧盯着那道狭光;万剑归宗之后,细看之下,裂缝已有碗口大小,由那柔和光芒散发的薄膜也变得稍大了些。除此以外,无甚变化。
“天地生养,钟灵毓秀,人类在这片世界衍生至今,生生不息,为存活竭尽全力!你们有何理由随心所欲、肆意摆弄我们?”归剡朝着微光散发的虚无处怒吼。
天地寂静,无人回应他的吼声。
归剡忽然转身:“踏天宗子弟们,愿意陪我一道前来,逆天而上,已是难为你们;守望人间,是我们的责任不错;然而我亦有私心,人间需要火种,我还是希望诸位能够活下来;所以下一剑,由我一人施展。”
他向虚空中重重拍上一掌,空间中的宗门弟子全部被拍出千百里外,到了涠海边缘。
归剡盘腿坐下,紧闭双目,以秘法调养气息;一刻钟后,他再次睁开双眼,缓缓起身,走出小舟,凌空飞渡起来。
“喂,真就这么决绝?你还年轻,再修炼一些年,未必不能独自打开这道屏障。”东奕坐在船上,轻笑着问向他。
“怎么等?我宗门最优秀的弟子才刚刚被抓走。这不荒唐吗?这不可笑吗?我人世间的天之骄子,却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去处;凡有天才,便遭掳掠,这是根基的消亡啊!我决意赴死,就是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知道,这,终究是人的人间,与神无关……”归剡越走越远,声音逐渐缥缈。
东奕无奈,摊摊手,也不管归剡听不听得到,扯起嗓子吼道:“放心,我答应过你,说不为害人间,就不为害人间。”转身后纵身一跃,竟带着那脚铐,凌空跃出了涠海的范围,直落在陆地上。
一刻钟后,归剡终于站在了那道微光前。他看了一眼这金色光芒,又转头向后望,仿佛目光能刺穿黑夜,看清东奕的身影。
“神界子民,你的话当真可信吗?”归剡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这样的想法。
转而又不再多想,思考着下一式发出之后,能否将这道封印加固。
是的,加固。此前一剑,神恐怕将有所察觉。如今人间既无人能破开这壁障,唯有从这一方封印,才能给人间多争取一丝时间,让那些蓄势待发的孩子们有一点成长的空间,避免人间妖孽过早地流失到神界,沦为奴隶。
“其实,神又如何?不过是趴在诸天万界之上吸食我们血肉的蛀虫罢了。今日便以我这自创一剑,为这封印加固百年,为人间求得,百年太平。”
“承影龙吟禁式——一剑封魔”
归剡平淡地喊出了剑的招式,随后一身血肉精气迅速燃烧,流入承影剑中。
承影剑光芒大盛,悬浮起来,继而一剑直刺向那微光口处金黄色的薄膜,终于破开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归剡一息尚存,缓缓吐出一个字:“定!”
旋即以承影剑为引,两界间加固了一层难以察觉的封印。
……
……
万界中心,神界。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和一位丰肌弱骨的姑娘相对而坐。
淡淡瞥了一眼西南方向通往人间的一道天地屏障,对姑娘笑着说:“人界也是有趣,招揽他们的天才上来,给他们机会成材,如今却故意加了个封印,倒不拿我们当恩人,反成仇人了。”
姑娘笑嘻嘻的说:“要不我去把那个破屏障打碎了,让他们知晓娘亲的威风。”
妇人却道:“不必,举手之劳而已。也罢,便等他们百年,看看这贫瘠之地,能给我们养出什么样的苗子。”继而又挥挥手让女孩出去。
女孩出来,心头尚有念想,再仔细想想,自顾自吐吐舌头:“算了,故意打破它,恐怕娘亲要生气,还是留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