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刚翻动着管家拿来的黄历。
在陈楚量的暗示下,欧阳刚最终选中了四天后的八月十六。
陈楚量掐算过,以老嬷嬷和张氏通知官府,再到府兵前来,八月十六是正正好的时间。
定下来日子,陈楚量自知欧阳刚是要带着家丁前去叶府,便赶紧离开了。
陈楚量心下各种盘算,来到了范仲淹的厢房。
此时的范仲淹,正坐在窗前,起草着通知官府的信。
不久之前,刘志衡离开汴梁,顾成青被抄斩。
如今因着这朝廷还未对汴梁做出新的人事安排,范仲淹一介治水官,可以说是这汴梁城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物。
众人皆知范仲淹有可能回到朝廷,都想来巴结范仲淹,从而获得去开封出人头地的机会,范仲淹写信回去,定然不会被怠慢。
刘志衡走时,留了几个得力心腹帮着范仲淹治理汴梁。
想来这几日汴梁应当也是一片平安和乐的。
“楚量,恁个来了。”
看见陈楚量来了,范仲淹把信摊开在桌面上,眉目和蔼地说道。
“楚量,咱们真的不跟着欧阳刚前去叶府上查探一番了吗?”
范仲淹问道。
“这叶府上,应当会有这叶骄的账本,到时候还能拿来做呈堂证供。说不定还能发现些别的蛛丝马迹,咱们大可以避开欧阳刚带回来。”
听得范仲淹如此说,陈楚量反驳道。
“那定然不可能。这欧阳刚并非傻子,咱们去了,他定然会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咱们。”
“更何况,这叶骄为人算计歹毒,这次他落败也只是棋差一着,他定然不可能把账本随随便便放在叶府上。就连欧阳刚,恐怕都不一定能找着。”
提到叶骄,范仲淹忍不住又是叹息一声。
“叶骄这孩子,某个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他竟是离开父辈,来这汴梁做起这般伤天害理的生意来。也不知如今江苏叶家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楚量想起了前世自己曾读过马克思的一段话。
大意是只要一笔生意能够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人就是冒着死亡的风险,也会铤而走险。
只是提到江苏叶家,陈楚量心里积存已久的一个疑点重新浮出水面。
这江苏离着汴梁远得很,叶骄是土生土长的江苏人,定然不可能知道通济庄这块区域的土质适合种植曼陀罗花。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前来汴梁做起曼陀罗花生意?
到底是谁引导他来的?引导他来的人,是不是也引诱过别人?
往深处想,会不会如今的北宋境内,早已经建立起成熟的曼陀罗花流通网来?
作为熟悉华国历史的人,陈楚量自然知道曼陀罗花的泛滥会产生什么后果。
尽管如今是秋老虎的天气,陈楚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楚量,楚量?”
看着出神的陈楚量,范仲淹试探地喊道。
“啊。”
陈楚量回过神来。
“这叶家咱们定然是要去一趟的,只不过并非现在。”
“现在欧阳刚怕是已经带人到了叶府上了,不如咱们待会前去找盲眼老人,探探问问这教化做得如何了?”
如今有了欧阳刚的信任,他们去哪儿都方便多了。
范仲淹点点头。
“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把官府的信给小茜,免得再拖下去,日久生事。”
陈楚量把范仲淹定好的日子告诉了范仲淹。
范仲淹写好了信,便拿着前去给了小茜。
等到二人前去盲眼老头家里之时,已然是晌午时候了。
盲眼老人刚结束一轮教化,打发走了那群庄稼人。
“嗨呀,也不晓得俺那家中的老娘怎样了……”
“是啊,老先生先前一句话点醒了某个,就算某个离了叶家,也不一定能过得多好!”
“恁个说得有道理,好歹这叶骄还会做做表面功夫,但听说这欧阳刚可是心狠手辣得很,若是被他盯上,恁个可是连求饶都别想!”
那群大汉抱着胳膊,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陈楚量和范仲淹恰好碰上那群离开的大汉。
他们躲在暗处,听着这群庄稼人的讨论。
“那恁个说,咱们难道就真没活路了吗?”
那群庄稼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们如果想要活得有尊严,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出去!
等到大汉们都离开,陈楚量赶紧进了盲眼老头的院子。
老头察觉到了陈楚量和范仲淹的到来。
他仿佛是能看得见一般,还未等到陈楚量开口,便直接笑道。
“恁个最近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啊。”
陈楚量一阵惊奇。
这群庄稼人定然不可能和老头说叶家败落的事情,平日里也没人前来老头这儿造访。
这老头难不成还能看到不成?
“某个掐指一算,这通济庄怕是很快就要变天了啊。”
“这么大的风浪,那些大鱼定然要跳出海面,也不晓得恁个有没有本事抓住他们……”
老头优哉游哉地说道。
陈楚量“嘿嘿”一笑。
“老人家,多日不见,您这儿可是还好?”
“还好,还好。”
“这几日好几个庄稼人都和某个讲,他们想趁着欧阳家的工头对他们新投靠过去的叶家人不熟的机会,偷偷跑出去,都被某个劝了下来。”
陈楚量点点头。
老头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这群庄稼人现在跑出去,定然会有风险。
越是制止他们,他们内心想要逃跑的想法就越激烈。
等到真正该制裁欧阳家的时候,这些庄稼人定然会成为最团结的一股力量。
陈楚量放了心,对着老头连连道谢。
“老人家,多谢了恁个,要不是您,恐怕某个也是一叶孤舟,要被风浪吞了去……”
老头却蓦然笑起来。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恁个记得前来某个这儿。某个有一件大事要嘱咐恁个。”
陈楚量刚点了点头,老头便让陈楚量和范仲淹走了。
不知怎的,陈楚量总觉得这老头的精神头,看起来不如前几日好了……
回去之时,陈楚量和范仲淹抄了近路。
二人刚刚从陈楚量厢房的后院翻进去,便听见欧阳府上管家抱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