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坐在地上,仰头看眼前的人影,因为背光,只能看出轮廓。
被扯着胳膊的叶二、叶三小腿在半空中乱蹬,叶大双手叉腰,挺着小肚子仰头看来人。
“你谁啊,放开我家老二、老三。”
男人很听话,将两个小崽子放在地上,弯腰看向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你猜我是谁?”
周楠眯着的桃花眼含着一泡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来人。
叶平安单手将叶大搂在怀里,对周楠伸出手,“小周同志,我回来报到了。”
周楠将自己满是泥巴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借力起身。
“平安,是平安回来了。”
叶桐桐举着打油手,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人抱着举起身体打转。
“凌大哥。”叶桐桐尖叫。
旁边的人也都沸腾了,董大娘连忙将自己嘴里的糍粑压下去,“哎呦,我的天老爷呢,平安和桐桐男人都回来了。”
石头奶奶眯着眼睛瞧了两人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对新来的媳妇儿们道:
“平安啊,是我们周家庄和楠丫一样有出息的娃娃喽。”
离得近了,周楠终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脸,黑瘦了许多,脸颊上有两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叶平安。”
周楠声音很平静,让叶平安心中一个咯噔。
“你就是我爹?”
叶大被叶平安抱在怀里,如出一辙的眉眼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就是老子的闺女?”叶平安也盯着她,“就是你们三个欺负我媳妇儿的。”
被放在地上的叶二和叶三,顿觉不妙。
“妈,我带着狗大它们去洗洗了。”
说完两个小崽翻身骑在狗大狗二身上,一溜烟儿的朝着农场方向去了。
叶大小大人叹气,“不讲义气。”
叶平安将叶大架在肩膀上,手中的行李丢在广场,牵着周楠也往农场走。
村里瞧着他们一家子的背影被夕阳拉长,莫名觉得有些温暖。
叶桐桐看着被丢在地上的行李,举着双手是油的手,对凌霄道:
“凌大哥,我们先回家吧。”
凌霄认命的将叶平安的行李包提着,逃也似的跑出了村里大娘婶子们的包围圈。
“松开!”周楠想要把手从叶平安手上抽出来。
“不松。”叶平安握紧。
周楠无语,只能把脸扬起来,“叶大,把我眼睛上头发扒拉一下。”
叶大坐在叶平安的脖子上,威风凛凛。“妈,你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周楠将空着的手举出来,上面全是泥巴,叶大顿时心虚,讨好道:
“妈妈,我来。”
小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只大手抢下,叶平安帮周楠把头发别到耳后,顺手捏了捏她沾着泥巴的脸颊。
“五年不见,小周同志一点没变。”叶平安声音有点干涩。
周楠鼻头微酸,这几年她一直呆在周家庄,极少出去。
叶平安的信息很少,偶尔一年半载的能有一个电话,张倾也越发的繁忙,只是隐晦的透露给她外面很乱。
周楠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往日的漫不经心褪去许多,有了更多的顾虑。
加上这两年各种政策的落实,她和朱博文之间的生意往来也都断了。
或者说是朱博文和关家玲那边单方面受到了政策限制。
于是她就窝在大山里,养养鸡鸭,种种药草,偶尔跟在三大娘身后,带着村里卫生所的医生们给村里的新媳妇儿们接生,或者去学校给孩子们讲一讲课。
日子充实得不像话。
直到前几天,二大爷神神秘秘的找到她,带她进了祠堂。
一群老头儿面色沉重的坐着,二大爷将一本泛黄的书籍递给她,体贴的翻到某一页。
周楠看着上面的汉语拼音有些惊讶。
“这是老祖宗写的?”
其他老头也面色凝重,五大爷最先开口,“三年前拼音出现,上面来的老师培训大家认拼音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
二大爷失了稳重,“可不是,我看秋妮写的作业,也觉得奇怪,这两天心慌,翻族谱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话。”
“59-61,san nian zi ran zai hai...... ”
周楠看着上面的拼音,或者说是语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老祖宗是回到了比她更远古的时候吗?
她只是回到了这个年代,而老祖宗则是回到了更早几千年前。
那么他们会不会都是来自星纪元的人类?
或者?
周楠看着上面的胡乱涂抹的字迹,一个荒诞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她都没有抓住。
“老祖宗让我们深挖洞,广堆粮。那埋在祠堂下面的糯米砖该换新的了。”七大爷说。
旁边的族老都不觉得老祖宗知道这三年有灾荒有什么奇怪的,毕竟42年的灾荒,他们也是后来在族谱上翻出来了。
只是当时并未重视罢了。
“在想什么?”叶平安见周楠走神,捏了捏她手问。
周楠扭头看他,缓缓道:“没事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叶平安眼神微暗,感受到自己的耳朵被闺女抓住了,哼笑一声。
“抓稳了,爹带你飞。”
说完牵起周楠的手,往前跑去。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熊大熊二窝在门口位置,瞧见来人,懒洋洋的将手里的玉米秆子咬碎。
天空中盘旋的鹰大,发出一声高亢的鹰啼,落在寒潭对面的崖壁上,居高临下的斜睨着他们。
叶平安心中突然被久违的安宁填满,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总是觉得有些恍惚。
睡着的时候,总是会梦到周楠,偶尔也会想三个孩子长成什么样子。
或者爷爷满头白发,佝偻着身体,在村口等他回来。
梦里的周楠总是歪着头看他,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初见时候的灵动。
梦里她看什么都好奇,看一花一草都觉得新鲜惊喜。
包括她在梦里搂着他的脖子,在她耳边低语说我们要一起好好地,好好过日子。
醒来后心里空落落的,各种滋味萦绕心头。
一个大老爷们儿,成日的做这样那样的梦,总觉得有些矫情,可他心中就是挂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