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知道叶平安要去申市的时候,是在春节前三天。
她完全没有该有的难过,而是睁大眼睛问道:
“申市,就是曾经的不夜城吗?”
叶平安点了点头,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热茶,伸手捏她脸颊,被周楠躲开了。
“叶平安,雪已经停了好几日了,你说山路现在通了吗?”
周楠想回家,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才叫过节。
叶平安知道她所想,两人这几日早出晚归的都是在买年货,楠丫买的每样东西都是算着家人买的。
“你瞧外面阴着的天气,怕是春节前后又是雪了。”
他说完见周楠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接着开口道:
“要不,我带你去天桥逛逛。”
昨日房政委休息,他带着喜翠大姐和两个孩子去了天桥。
喜翠姐和妞宝回来的时候,和周楠形容了天桥的繁华,眼气得周楠蠢蠢欲动。
她也想去听说书相声、唱戏、看拉洋片、卖艺耍把式 。
想吃喜翠嫂子口中便宜又好吃的豆腐脑、炒肝,卤煮、扒糕。。。
喜翠姐和虎妞连说带比划的给周楠说了哪家的摊位扒糕甜,谁家的评剧唱的地道。。。
周楠十分配合,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还要提几个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喜翠大姐就眉飞色舞,大眼睛亮晶晶的,将自己看到的稀奇一遍一遍的讲给周楠听。
妞宝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嘴,尽管小孩子说得零零散散,但也不妨碍她的表达欲。
“还是新社会好,听老房说,天桥在民国的时候可全是小偷小摸,三教九流的汇集地,现在可不一样喽,是人们最喜欢逛玩的好地方。”
喜翠大姐意犹未尽。
吃过午饭后,叶平安穿着黑领毛衣,系灰色围巾,外套是周楠昨日在洋行买的带绒的呢子大衣。
他的头发是周楠昨给他新剪的,整个人瞧着十分精神惹眼。
周楠也换了新买的红色格子洋装,戴着上自己做的兔绒帽子,十分喜庆。
天桥市井烟火气息十足,加上春节将至,商贩摊主齐齐出动,狭窄的胡同里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这个时候的人们穿着依旧各样,有中式的袄子,也有西式的夹克。
还有人冬日里戴着墨镜在表演“科学魔术”老百姓齐声叫好不绝。
人流中,叶平安尽可能的护着周楠,两人走走停停,身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叶平安,我们拍张照吧。”
周楠看着用脚架支着的大相机,看着前面小黑屋子里的各种背景。
一张万寿山的,一张昆明湖的,瞧着都是春红柳绿的。
两人在照相师傅的支配下,分别在两张背景上各照了一张。
“你单独照一张。”周楠兴致勃勃的提议。
照相的大师傅也喜笑颜开,这两人穿着讲究,长相也是极好的,出手也大方得很。
“对对,这位同志,听你妹妹的,单独照一张,往后去参加工作了,家里人也有个念想。”
叶平安挑眉瞅周楠,却发现她的目光早就落在照相师傅的大相机上去了,自然看不到他幽怨的眼神。
“叶平安,这次你这样。”
周楠将双手插在兜里,给他设计了一个很是帅气的姿势。
大师傅点头称赞,旁边围观的人也都夸这个动作潇洒。
一时间露天的照相馆,人气上来了不少,路人和百姓竟然驻足瞧起两人的热闹。
“周同志。”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周楠听声音耳熟,扭头看去,竟是朱博文,她笑弯眼道:
“朱同志竟在北平?”
叶平安皱眉,将钱支付给老板一半,又约定了取照片的时间后,才挤出人群,站在周楠身后。
露天照相馆里,正传出喊声,“老板,刚才那对兄妹的姿势我们都要。”
老板欢喜的声音中,叶平安的脸有些黑了。
他有些后悔没在老板说他们是兄妹的时候反驳,直言说是未婚夫妻多好。
他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头上戴着貂绒的帽子,脖子里上的围巾和脚上的靴子都是价格不菲。
此刻朱博文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也十分儒雅讨喜。
“你也来逛天桥?”
周楠是知道朱博文背景的,他这个时候应该在申市的公馆里和家人一起过节啊。
朱博文心情颇好,伸出手笑道:“都是因为你啊。”
叶平安面色不变,在周楠伸手前伸出手,皮笑肉不笑道:
“酒水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
朱博文手上一疼,但咬牙忍住,咧嘴笑,“叶同志,好久不见啊。”
两人四目相对,多少有些古怪的气息。
叶平安直接揽着周楠的胳膊,占有欲突然就上来了。
朱博文心中黯淡,面上笑容未变,“我真没说谎,确实因为周同志。。。”
说完他目光直接略过叶平安,看向周楠期盼道:
“周同志,不知你年轻可有时间,我想同你商量一番香皂的事情,十分紧急的那种。”
周楠摇头,拒绝得十分干脆,“怕是都没有时间的。”
他们明日要去打听看山路是否通畅,若是通畅,两人就要将准备好的年礼送出去,然后归家。
若是不通畅,周楠也不想在年轻讨论这些无关紧要事情,她只想和叶平安快快乐乐的过完春季。
朱博文有些失望,“是个极大的合作。”
说完后,他将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卷发女子置于身前道:
“这是我在港岛的合作伙伴关家灵,我们两家合作了几十年了。”
女子穿着干练,妆容精致,大方同周楠寒暄,周楠亦是礼貌点头问好。
叶平安不欲多呆,对朱博文道:
“那朱同志就带着这位关同志好好游玩。我们就不打扰了。”
人潮拥挤的胡同里本就不是聊天的最佳场景,相互道别后,关家玲和朱博文去了旁边一间干净的茶馆。
“你喜欢她?”关家玲说的是标准北平话。
朱博文有些烦躁,冷淡道:“关小姐,这是我的私事儿。”
关家玲并不生气,反而红唇微挑,“没想到情场浪子朱家小少爷竟也滑铁卢的时候。”
朱博文心情不好,没好气道:
“我都说了,她并不靠这些香皂挣钱,每月三十盒,绝不多出,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