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现在的模样和刚才的尖酸刻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身上少了市井之气,不自觉地多了一股子凛然之气。
周楠微微点头后,在她耳边嘀咕道:
“大娘,现在趁着乱,我先从这里出去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老太太眉头挑得飞起,来了精神,一副地下党接头的模样。
“小丫头,我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民兵队的唯一一个女队长,你瞧好了。”
老太太说完,瞧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怀疑道:
“就是,你这风一吹就倒的,能出吗?出去了能干什么?”
周楠打开被白布盖着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把西瓜刀。
“老太太,您猜我坐在最后最角落的位置,是怎么发现那人有问题的 。”
这还真有些出乎老太太的意料了,她三角眼一转,硕大的胸脯子往前一挺,在车尾嚷嚷道:
“人家爹都在前面了,干什么不让人出去。”
“是啊,是啊!反正车也不开,让我们下去溜溜腿儿,出出气儿。”
“可不是这个理儿,快点开门,老娘要下车屙屎拉尿。”
刻薄老太太一口郊区的口音,一声叠着一声地咋呼,人也不住地往前面挤了过去。
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人的吸引力都弄到前面去了。
瞅着坐在原地没动的,她还拨拉人家两下,双手叉腰道:
“大家都出力,你不出力,一会儿车门开了你别下去。”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有两个大特点,爱看热闹、爱凑热闹。
等到人一股脑地被老太太煽动到前面去后。
周楠将身上的碎花棉袄一脱,将西瓜刀包裹在里面麻利地丢在路边。
她穿着订婚那天的红色毛衣,裹在消瘦的身上。
等人都围上去后,老太太在人群里艰难扭头,给了周楠一个“同志加油”的鼓励眼神。
周楠也不含糊,头先探出去,整个人轻轻一翻,反手扣住车窗,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她刚一落地,就从旁边的碎花棉袄里抽出西瓜刀。
这刀是她在东安市场刘一刀家买的,除了西瓜刀还有一整套大大小小的刀具。
什么剔骨刀,砍肉刀,琳琅满目,让周楠爱不释手,大手一挥来了一套,她准备哪天杀头倭国的和牛尝尝味道。
她这边贴着车身慢慢地往车尾方向移动,车上的情况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我们要下车,我们要下车!”这是几个年轻人叫的口号。
“我们要拉屎,我们要拉屎!”这个是老大娘们叫的口号。
余下的几个孩子,一会儿跟着这个喊两句,一会跟着那个喊两句。
小小的车里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几分。
“闭嘴!”
钟立夫被各种声音弄得心烦意乱,怀里的两个小崽子也开始耍浑。
“我们要爸爸,我们要爸爸!”
本就绷紧神经的他,此刻暴呵一声,扭头看向飒然安静的车厢,一双猩红的眸子满是疯狂和扭曲。
叶平安正在瞄准静等,突然眉头拧起,有光反射过来。
随后他握住步枪的手似乎废了很大的工夫才稳住没动,但呼吸依旧有两息紊乱。
“叶团长,我请求去和钟立夫谈判,他无非就是叛逃失败想要脱身,我保证要了他的命。”
胡安邦语气坚定,他不能让一双儿女出事儿,孩子如果出了问题,他无法想到娇俏的妻子能否承受起如此打击。
叶平安语气克制又冰冷,“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价击毙他!”
胡安邦表情有些狰狞,“前面车上有老人孩子,二十多条人命就不顾了吗?”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钟立夫的叫喊声。
“都给老子听好了,给我准备一架装满油的飞机,半个小时就要,超过一分钟,老子就让这车里人的给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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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人全都不敢出声,可胡娇和胡明是谁,两个小霸王。
他们才不管这些,在钟立夫的怀里扭来扭去。
“大坏蛋,我们要找爸爸!”
钟立夫抬手就给了两个小崽子一人一巴掌。
孩子肌肤本就娇嫩,瞬间肿起来了。
“老子说闭嘴!听不懂人话吗?没有家教的东西!让老子给你们这样的人效力,真是憋屈!呸!”
熊孩子都是机灵的,聪明的,欺软怕硬的。
在钟立夫恶狠狠地目光下,兄妹俩连哭都不敢哭。
“GCD不是爱惜老百姓嘛,这一车老百姓不知道能不能买我钟某的一条贱民啊。”
周楠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车顶,这个年代的小巴车车顶都是堆满了乘车人带的各种东西的。
此刻她正和一只大鹅大眼瞪小眼,她是大眼,鹅是小眼。
周楠出手很快,咔嚓一下,在大鹅即将叨上她的时候拧断了它的脖子,终结了鹅身。
车上这里离对面只有一千米,军卡上自然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从周楠出现开始,就有人盯着,只是他们没有弄明白那小姑娘的意图。
周楠的意图很简单,她得出其不意,一招弄死前面那个自称姓钟的人。
西瓜刀只是用来取得老太太信任的,她手中此刻握着的是一把雕刻刀。
小巧尖锐,只要刺入太阳穴和百会穴,定能当场死亡的。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了。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钟立夫显然是那个沉不住气的人。
他将车窗玻璃全部摇下,一只手把脸颊红肿的胡明按在车筐上。
“我说了,让胡安邦出来,我要和他对话,我数到三,如果他不出现,我就送他儿子下地狱了。”
“1、”
“2、”
他面色阴沉,手也开始用力了,即将开口出“三”的时候,对面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军人下车了,他双手先举着,然后将身上的配枪,装备一一地解开。
钟立夫紧绷的情绪得以缓解,可手压在胡明脖子上的手并没有松开分毫。
看着曾经的老同学,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毕业的时候,选了不同的路,原来那个时候,结局就注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