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叶平安和周楠坐在一起,朱博文和严华坐在一侧。
严华十分会调节气氛,不过三两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得差不多了。
周楠只对桌上的各色茶点感兴趣,每上一道,眼睛就亮晶晶地看上许久,才舍得下口。
叶平安在她耳侧道:“别吃太多了,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周楠乖巧点头,真就每样浅尝一口。
严华看着眸色黯淡的朱博文,也是心累,这些公子哥儿们还以为,现在是纸醉金迷的民国呢。
没看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的,何必觊觎他人之妻呢。
他也是没想到这个叶平安看似沉默寡言,像个实在人。
可这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愣是一点有用的信息没问到。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马上要和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订婚了。
“叶同志说,如果我要定做,价格比严同志的贵几倍?”
叶平安扫了一眼朱博文,道:“五倍吧!”
周楠不说话,叶平安说几倍就是几倍。
朱博文皱眉,他看过了周楠摊子上两种秋梨膏,陶罐装的一个大洋一罐。
玻璃罐子装的却只要二十个铜子儿,严华每样的让给了他一罐子。
现在他面前摆着的就是两杯不同价格的秋梨膏水。
叶平安不是胡乱叫价,他用过周楠的止血药,那种神奇的效果,是他亲眼所见。
如果东西不好,这两个自诩体面的人,不会在大街上来那样一出。
做生意和带兵打仗一个道理,摸清敌我优势,自然收放自如。
“你也看出来了,东西和外面的差别,我们周家庄的秋梨,因为地理环境原因,比其他处的要好上几分。”
叶平安是不爱说话,并不是不会说话。
相反,他如果想要促成一件事儿,自有自己的主张。
“秋梨膏用的蜂蜜,也是我们周家庄十万大山悬崖上才有的崖蜜。”
周楠眼珠一转,就知道叶平安的意思了,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
“包括里面放的生地、、姜汁、贝母。。。这些药材,也都是最上等的,你们才能喝到和市面上不同品质的秋梨膏。”
叶平安见小姑娘说得煞有其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而且,这可是用了我独有的秘方熬制出来的,每样东西用多少,什么时候放,什么火候,都是有讲究的。。。”
朱博文和严华面面相觑,他们从来不知道一罐小小的秋梨膏,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两人都算医药世家出来的,可从没关注过不起眼的秋梨膏。
他们都认为这些东西,确实有一些疗效,但治病是谈不上的,不过是哄老人孩子玩儿的。
“我就这么说吧!朱同志,您现在嗓子好些了吗?”周楠笑眯眯地看着他。
朱博文现在已经能控制住不让自己面皮发红了。
细细感受了两下,还真是。
“这个可比打针吃药好多了,你说呢?”
周楠说完后,就不再继续了,小二又上新点心啦。
叶平安看着小丫头馋猫的样子,心中酸软得厉害。
周楠有些可惜,手被抓住,只能看看,不能吃了。
“可这个价格,确实闻所未闻。”
朱博文作为商人锱铢必较的习惯自然流露出来了。
叶平安低头和周楠低语了几句。
明明包厢很小,同坐一个桌子,但两人窃窃私语说的话,严华和朱博文竟是半句也听不到。
只是看见男人眉眼带笑,小姑娘在他耳边说得眉飞色舞。
大约过了片刻,叶平安才坐直身体。
“价格就是,陶罐的五个大洋,限量一百罐,玻璃罐的一百个铜子儿,限量一千罐子。”
叶平安话说得干脆不容拒绝。
周楠在旁边点头附和,态度显而易见。
气氛微微僵硬了几秒钟,严华尬笑道:
“我算是发现了,还是我最走运了,捡了个大漏!我这就算是加倍转手,瞬间赚得盆满钵满啊。”
转卖是不可能转卖的,好东西还得给老同志们尝尝呢。
果然朱博文听了他的话,人也回过味儿来了,只要东西好,不愁卖。
朱氏商行换个包装,到了欧美应该可以赚上一大笔的,周家庄卖他五个大洋,那他就卖给洋人五十个大洋呗
“我只有一个要求,品质一定和今天一样的。”
周楠点头,耐心解释道:
“这个你放心,不好的东西出不了周家庄!如果不是秋梨不够了,也不会给你限量的。”
严华连忙道:
“朱同志你不常来兴唐药市,若说这药市上,谁家的口碑最好,那肯定是周家庄,可惜周家庄只参加秋会,每年的药材都是有定数的,所以才没有其他家那么出名儿罢了。”
严华见朱博文是真不知道这些,就继续道:
“济仁堂您知道吧,那当年是给宫里做药的,他们后来用的全是周家庄供的药材,您琢磨琢磨。”
目送叶平安和周楠下楼后,朱博文面色有些怅然。
严华对朱博文有些好感,见他这副怅然的模样,开口道:
“朱兄可曾娶妻?”
朱博文突然被问这样隐私的问题,心中不悦,但也老实回答道:
“家中已经安排了未婚妻。”
严华自然是知道的,朱博文瞧着已经二十出头,又是这样的家世,婚配问题不可能给耽误的。
“我听了个传闻。”他见朱博文情绪依旧有些低落,继续道:“说起来也算不得传闻。”
朱博文见他这副模样,就道:“严同志,你我一见如故,有话不妨直说。”
“周家庄里,有个女孩,捐献了全部家产,大约三十万两,刚好可以买两架飞机。”
朱博文听完并不觉得新鲜,他们申市的钢铁大王张家的女儿张倾,也把家里所有的家产都捐献了。
那可全部是实业,价值远超三十万。他将此事儿说给严华听。
却见严华似笑非笑地看他,“那你可知道,上面那位,亲自给那姑娘写了牌匾?”
朱博文表情凝固,他听严华提到周家庄的姑娘,他猜到说的可能就是刚才那小姑娘。
那位牌匾是什么概念,大家族出身的他,最是知道的。
严华等他消化了片刻后,才继续道:
“申市张家钢厂的事儿我也在报纸上见到了,为什么张家小姐没有得到如此殊荣呢?”
朱博文还沉浸在牌匾的震惊中,愣愣道:
“为什么?”
严华端起上好的大红袍,抿了一口道:
“那是因为周家庄啊,从革命开始,往里面填了成千上百条人命换来的。还是因为,活着的那些人,如今都是你我只能仰望的存在喽。”
朱博文想到叶平安的气质,心中明悟,略带感激地对严华道:
“多谢严同志提醒。”
严华笑眯眯地喝茶,他呀,可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一说最近坊间传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