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高启强不算太高的身姿，却显得压迫感十足。
“有心人是谁？话怎么就不说明白呢？”
高启强笑了笑，“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你们文化人说话的方式我听不大懂。”
王秘书怔住，在体制里待得时间久了，说话习惯了打机锋，说半句藏半句。
猛的遇到像高启强那么直接的，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话又说回来，都是聪明人，谁还听不出谁的言下之意。
王秘书知道高启强在装傻，奈何他又别无他法，只能顺从对方的意见。
“高总，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高启强挑眉，“王秘书，现在讨论个性问题好像没什么必要吧？”
有没有意思有什么关系，现在就是求人跟被求的关系。
高启强稳稳占据上位，自然不用给王秘书面子，甚至故意下他的面子一雪前耻。
他永远都忘不掉，当时他为了求他们救阿盛几乎是跪下。
他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他只是想保住他一条命。
结果呢？
他们根本不搭理自己，还窃喜阿盛用自己的命换了李响的命。
那是他的阿盛啊！
他一点一点，亲手养大，那么聪慧的弟弟。
他捧在手心里的弟弟，好不容易成材的弟弟，却为了他失去生命。
吾命换吾兄！
傻仔啊，哥哥哪里值得你那么做啊！
高启强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王秘书和赵立冬，是他们害死了阿盛！
哪怕这辈子，阿盛还好好的活着，他心里的仇恨依旧没有因此熄灭。
夜风徐徐吹，王秘书只觉得自己背脊有些发凉，说不出难受。
瞬间，他对自己做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
找高启强到底是对是错？
可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王秘书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会头路可以走。
“高总，很抱歉，希望您原谅我的言语无状。”
能屈能伸不丢脸，适时的退让，是聪明人应该做的选择。
高启强并不意外王秘书会做这样的举动，小人最懂见风使舵，有求于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
他还用得着王秘书，所以才愿意见对方。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给王秘书好脸色。
说实话，没有直接打死他，已经算高启强大度了。
“王秘书，权力的滋味很诱人吧？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王秘书表情扭曲，直接撕破脸皮，高声质问道：“高总，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你还落井下石，是否有失风度？”
高启强单手扶着车，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风度是什么？你借着赵立冬的手，不把人命当回事，如今你跟我说这些……可笑可笑！王秘书，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人在做天在看，你落到如今下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王秘书脸色铁青，双手不自觉地攥紧，眼里迸发出怒火。
他早就知道高启强是不识趣的人，否则也不会再三拒绝赵立冬的招揽。
此人果真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可偏偏他又没有控制对方的好办法。
那样惨烈的车祸，都能活下来，真是命硬！
“我咎由自取又怎么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高总，你一穷二白走到今天，难道就没有做过违心的事情吗？资本的第一桶金是黑色的，名利场没有良心，只有利益，你我都不是例外！”
都是黑心鬼，谁又比谁更高贵。
王秘书笃定的眼神，让高启强觉得很不适。
他恍然间又记起，上辈子那个恶行累累的自己。
潘多拉之门一旦开启，谁都无法逃脱罪恶的深渊。
或许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利益害人而感觉到惭愧不安，甚至晚间无法入眠。
后来他就就习惯了，用财富和地位去践踏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
掌控一切的时候很美妙，但渐渐又觉得失控。
独处的时候，他也会不断拷问自己的内心，因为罪孽深重而忏悔。
他承认自己做了不少的恶事，可他为了赎罪，也做了不少慈善工作。
过去很多人都说他虚伪，比如所做的慈善工作还有善良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给大家看的。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做善事他是认真的。
他不仅在为自己赎罪，更是希望通过慈善行为，让阿盛和书婷能有好的轮回。
上辈子，高启强落到被枪决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人在名利场混迹，哪有纯白的道理。
可哪怕不能纯白，也不能全黑，要给自己和家人留有余地。
以前他没明白这个道理，后来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只能尽全力把小兰还有其他在意的人安顿好。
谁能想到，这辈子的高启强，居然先他一步领悟了真谛。
利益永远都会存在，争斗永远都不会消弭。
再辉煌的成功，都比不过能够平稳落地，长远的未来。
如今的高启强，终于可以硬气一把，挺起身板回答王秘书的问题。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手段是为了自保，而你则是为了讨好赵立冬。我不敢说我一点坏事没做，但是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王秘书，你敢吗？”
王秘书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几乎不敢直视高启强炯炯有神的眼睛。
做错事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事，总是归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和借口。
王秘书所谓的染缸理论，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的心理良药。
良心是什么？
王秘书觉得自己早就没良心了，从一开始他就摒弃了自己的良心。
“王秘书，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样子吗？我看你斯文有礼，也是大学生毕业吧？你考上公务员的时候，想要走的是这条路吗？”
当然不是！
王秘书的话全部都堵在嗓子眼里，他实在是没有脸说出来。
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胸怀大志，希望能够主政一方。
为老百姓做贡献，甚至青史留名。
可走着走着，他就离自己的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到过去。
王秘书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捶着地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像是神智不清。
“错了，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诱惑，从都不会少。
人性，从来经不起考验。
赌徒发誓剁手跺脚再不去赌，毒贩自残证明自己的决心
最终十有八九还是会重蹈覆辙。
高启强怜悯地看着王秘书，“不要高估自己，最好的方式是从一开始就不要选择。”
这句话不仅送给王秘书，更是送给上辈子的高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