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高兴地笑着,当他看到木箱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三字经》后,脸上的笑险些没维持住。
常庆老爷子倒不至于大起大落,毕竟他一开始就没期待过宋同扉的东西,今天,也只为远小子考上秀才而欢喜。
“宋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您能来我们就相当高兴了,送什么礼啊。”
常庆老爷子说着违心的话,脸上的笑却没有变。心想着:若是今天没有谢公子在这镇着场子,宋县令怕是尾巴得翘到天上了吧?酒席间,但凡有村里人先给老村长敬酒的,被宋同扉见着了,就瞬间垮下了脸,身为一方父母官,没什么气度啊。
“哎,这话可不对,俗话说的好啊,见人三分笑,吃宴礼得到,本官也不是那不讲究的人不是。”
宋同扉斜倚在凳子上,似乎开始飘了。
“呵呵,宋大人您说的是。”老村长回过神来,应和着,先不说对方给的礼怎么样吧,好歹人家是县官,这县官现管的,啥也别想了,一个劲儿说好话就对了。
“两位秀才可别看这一箱子书平平无奇,这可都是知识啊。这一箱《三字经》可是本官从读书那会儿就开始,一点一点手抄的,抄录多年,珍藏多年,这才得了这么一箱子。恰逢二位宴席,本官这才忍痛割爱拿了出来,这知识的源头,二位可要万分珍惜啊!”
常思远看着对面故作表演的宋同扉,那痛心疾首,万分不舍,舍己为人的大义模样,真真是让人作呕。还说是什么珍藏多年手抄的,谁抄的什么时候抄的还不一定呢!
可面上还得笑着,恭敬着:“多谢宋大人,我一定好好珍惜珍藏。”
“嗯,孺子可教也,本官有你这样懂事的学生,深感欣慰。这一箱子书拢共一百本,你俩一人五十正好。”
说完,宋同扉就哈哈大笑起来,常思远看了半天,也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反而觉得笑声有点渗人。
“宋大人真是想的周到极了,这俩小子都是读书人,正好相配,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谢宋大人。”
老村长在一旁疯狂地给常思远和常学书两个使眼色,示意他俩道谢。
常思远二人心中虽然极其不愿故作表演,但这个情形,也只能假意笑着道谢:“多谢宋大人。”
宋同扉满意地点点头,沉吟了半晌,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
“常思远,常学书是吧?”
这突然点名是个什么意思,二人对视一眼,答道:“正是学生。”
“你们俩也是个不懂事的,中了秀才也不知道到府上来说一声,叙叙旧也是好的。”
叙旧?常思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和他有什么旧可以叙的?自称是他的学生都是客气的。
“学生这不是怕您忙么。”
“不懂事了吧......”宋同扉用食指点着常思远,话没有说满,但里面的意思十分明显。
常思远看了一眼常庆老爷子,发现他面上的笑意已经敛去,而老村长也十分肃穆,脸上还带着些许忧愁。
这老狐狸,不就是在点自己中了秀才之后没有带礼上门,没有去奉承他么!
常思远无奈,只能伏低做小道歉:“您说的对,确实是学生的不是。”
“无妨,你年纪小,懂得不多。想当年本官初出茅庐时,也是和你一样的。”宋同扉开口,脸上带着世故的笑,随后又说:“本官也算是深得圣上信任,在这竹笠县已连任六载有余,任职期间,亦是深得百姓之爱戴,保一方之平安。更是有许多有趣而懂事的年轻人,时不时会送上有些小玩意儿的,感谢本官。只要不过分,本官也就收下了,这官民一家嘛,对不对?”
“对,对!”老村长擦着额头的虚汗,勉强地应付道。合着这宋大人今天来此,不是为了贺喜,而是来要好处了。
而常思远已经在心里将宋同扉给唾弃了千百遍,你个老狐狸,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哼,你这要孝敬也要得忒明目张胆了吧!
说什么深得皇上信任,在同一个地方当了六年多县令也没升迁,竟然不觉得丢人,反而成了光荣了,真是活久见。
“常村长,你也是当了好几十年村长的人了,不会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得吧?”宋同扉右手搭在桌上,有意无意地做出了捏钱的动作,但凡事有眼睛的人看了,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懂,懂,只是每年我们村也是上交过孝敬的......”
“你说的孝敬本官可是面都没见着。”宋同扉扭过脸去,表情阴沉了下来,“当初你们村子要办作坊,那可是本官一力赞成的,且不让你们村定义为商,这才有了今天的两位秀才。这办作坊的事情一旦成了商了,你们村的两个秀才可又得变成白身了!”
老村长吓得一哆嗦,村里读书人本来就不多,有功名的也就两个,可不能一下子给弄没了。想到此处,老村长立马换上笑脸:“宋大人,万万不可啊。这孝敬的事情好商量,好商量。”
常思远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他记得当初老村长和爷几个到县衙问的主事官,办作坊的事当天就成了,如今却被这宋县令给揽到自己身上了,真是颠倒是非,这存粹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要是可以,真想上去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