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钱木木,许家凌和许家复的脸色不禁齐齐一寒。
这个女人看他们的眼神,一点也不像看自家人,反而像是在估量一件商品的价格......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浮上心头。
她该不会是要卖掉他们吧?!
每次她手里头没了赌资,就会回来拿家里边的东西出去卖,去年的陈粮和屋顶砖瓦都被卖了个干净……
现在这是要把手,伸到他们这里来了吗?
因为怕他们反抗闹到满村人皆知,所以想着买肉买米回来哄着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卖掉....…
这样一来,一切反常就说得通了。
原来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许家凌与许家复面面相觑。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如果这个女人敢提半个要卖掉他们的字眼,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娘......”
小五许家齐叫了声,举手投足间尽是察言观色,小心的窥探着钱木木的脸色,把手上的小麻袋递过去,“这是隔壁张婶子送来的,说是施舍给咱......”
钱木木闻声,视线落在那麻袋上。
踱步上前。
许家齐瞳孔一缩,瑟瑟发抖的想要后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满眼恐惧的看着愈发靠近的人。
蒙尘的阴影,再一次浮现上脑海中。
他和小妹是龙凤胎,在他们出生一年不到,爹爹出门就出了事儿,落得个尸骨无存。
自此以后,娘对他和小妹的态度就变了,当他们是晦气的源头,扔在家里全然不管,要不是有爷爷奶奶,他和小妹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从小肉丁的手上拿过麻袋,钱木木看了下。
里头装着三斤的苞米面,有些发霉变质,在粮食紧缺的当下是可以吃的,不过......
“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提进厨房去。”
扔下这句话,她扭头就去了张家婶子门前。
抬手敲响!
里头传来动静。
“谁啊?”
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院门打开。
“呀!这不许家婶子嘛,你咋来我家,是有啥事儿吗?”张家小儿媳笑着,眼中却难掩鄙夷。
钱木木神情有些木然。
“你婆婆呢?”
这村里边对原身心存不满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挨个儿都要生气一遍,那她是别想好过了。
正准备进屋的张婶子,听见这声儿扭头走过来。
歪着脑袋瞥见是钱木木,她拍了拍自家儿媳的肩膀,“准备开饭了,你去把厨房的饭菜都端桌上去。”
“是。”
张小儿媳嘴上应着声,临走时还看了眼钱木木,微不可察的讥笑了声。
看着钱木木手上的小麻袋,张婶子颇为骄傲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不用谢我,我这人可不像你,心肠硬如铁石......”
说着,张婶子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神忽闪着,满地找理由的说:“你可别自作多情,我这是可怜你那几个孩子,不是为了你!”
其实在她刚嫁来这路山村的时候,跟这钱许氏关系是最好的,那时候她们俩做个啥都是结伴。有时候她和当家的吵架了,许钱氏还会帮着她一起臭骂当家的。
实在吵得凶了,她不想回家,也是许钱氏将她带去许家,把许秀才赶出去,她俩躺一个被窝......
虽说后面因着一些事儿,关系给闹僵了。
但在她心里头,她始终当许钱氏是最亲的闺友。
作为组织的一员,需要具有一定的情商,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所以心理学一类的专业知识,钱木木也有所涉猎。
早在今儿中午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张婶子是个心好的,只是嘴巴不饶人。
望着那双清澈中带有善意的眸子,钱木木的眼睫轻颤了下瞥开,握着小麻袋的手微微收紧。
“那就谢谢了。”
如此坦率的被说谢谢,张婶子愣了下。
眼眶有些微湿,她撇过头去。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谁稀罕你说谢谢,快点儿走。”
说完,反手就关上门!
钱木木摸了摸鼻头,有些失笑。
这人挺难搞的。
但是......
也挺可爱的。
回到家里。
无视掉那几束探寻的目光,钱木木撸起袖子。
借着外头的黄昏,打量起这许家厨房。
房梁上悬挂着几个竹篮,里边装有晒干的野菜。
半旧不新的灶台,角落里放着一个原木柜子。最高的一台上边,放着一把粉条,小簸箕里还放有七八枚鸡蛋。
第二台子上,放着两个罐子。
一个盐罐子,一个油罐子。
第三个台子上,则是碗筷。
最下头堆放着几个发芽的土豆,还有三两个蔫了吧唧的红薯。
她刚要伸手,去拿鸡蛋。
衣角却被一只小手给攥住。
许家石仰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没有说话,却满眼是恳求与希冀。
许家连也走过来,舔了舔干涩的唇,忐忑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利索。
“......娘,这,这这几个鸡蛋,您拿去也卖不到几个钱,求您留给弟弟妹妹们补身体吧。”
另外几个孩子都没张口,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环顾一圈,钱木木挑了下眉。
揉了揉许家石的脑袋,弯腰直视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石头,帮我烧火?”
许家石的眼睛划过一丝涟漪,就如漫天璀璨星空‘唰!’的亮了起来。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
在点头时,那额上的碎发随之飘动。
一抹皱巴的疤痕,忽闪而过。
钱木木蹙眉。
虎口张开,捏住许家石的脸颊。
将碎发拨弄开,左右扭动了下。
清晰的烫伤,从额角一直到脖颈。
这种轨迹明显的烫伤,只有人为。
“你这是谁弄的?”
此话一出,空气中响起一声嗤笑。
她抬眸看过去。
许家凌眸色清冷,嘴边带着很深的讥讽,“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可是你撒气的杰作,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钱木木眼神一凛。
许家复也不肯罢休,将许家齐扯过来。
“你不妨再听听五弟的声音?”
“他的嗓子因为被你逼着喝了半碗烫水,险些就要命丧黄泉,要不是三爷爷救治的及时,他早就去见爹了......”
说到这里,许家凌几乎哽住。
他侧过身去,强忍着心酸。
这个家,在爹去世以后,就变得分崩离析。
娘不再像娘,家也不再像家。
如今这个女人要卖掉他们了,才有心思关心起二哥的烫伤......
多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