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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言近旨远(1 / 1)


“你压着我干嘛!快起开!”

·“疯了你?不是你留我在这的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我还不太习惯......”

·“磨合一下就好了。”

“闭嘴!”

午夜的闷雷吵醒了深睡的勤洛和天浩,酒精的作用让本来记忆受损的勤洛和郁郁寡欢的天浩都错乱起来,二人对峙片刻,口渴的厉害,喝了一大杯水,便又睡去。

一道火光从后庭院腾起,透过落地窗帘瞬间照亮整个房间,霎时黑夜如昼,勤洛被闪醒。强光仍在持续,上下跳跃,明暗交替着,像是电压不稳,又像是间接性肾亏。勤洛起身披衣,下楼进院。前院虫鸣花香,流水作响,并无异常。他顺着步石来到后院,火光已消失不见,就像未曾出现,了无痕迹——没有温差,也没有任何烧焦的味道和其他迹象。

勤洛看了眼墙院西北角的凉亭,里面像是坐着个人,旁边的几棵银杏树随风轻摇。他没停下脚步,继续走向后院中央。刚在雨花石地面上走了几步,勤洛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切换的频率就像他在卧室里看到的火光的频闪。他被这些画面吓住了,双脚定在原地,无力抬起。天浩察觉到这都是曾发生在勤洛身上的事,他没有做声,怕产生干扰,只是继续静默感受着这些彗星般的信息流对勤洛带来的身体冲击。不过四五分钟,勤洛已汗如雨下,湿漉漉的衣服紧紧沾在身上,随着呼吸而动,像是群蚁在爬。勤洛挣扎着缓过神来,朝着院东北角看去:一个实木小屋,东西朝向。夜的昏暗加上有段距离,他看不清更多木屋细节,屋前四棵梧桐树——三棵枝繁叶茂,一棵贫困潦倒,但尚未枯死,树上有个废弃的鸟窝,看上去千疮百孔,漏风。勤洛呆站在庭院中央,轻叹一声,不想再往前走,转身从后门进了屋。

……

“勤……洛……勤洛!勤洛~”

勤洛烦躁地翻来覆去。本来睡得正酣,这院外的叫门声就像村里的大喇叭一样尖锐刺耳,无休无止地制噪。勤洛纵身一跃,从床上跳到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前院,气势汹汹打开了门。

“你有没有搞错!大妈!” 勤洛睡眼惺忪,一脸无奈。

“怎么也不穿件衣服就出来了!” 诗玟害羞地拿手里的西服把勤洛身体挡住。

大雨冲刷过后,一切看着都是那么清新自然,鸟儿站在枝头为早餐来回祷告,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味道。

“快穿上收拾一下,今天是利银玲的婚期诶~” 诗玟的心情,从敲门开始就可见一斑。

“跟谁结婚?” 勤洛一头雾水。

“马漾财呀!”

“哪跟哪啊?都不认识。”

“你前女友!忘啦?”

“谁?!利银玲啊?” 勤洛似乎有点印象。

“马漾财!!” 诗玟哭笑不得。

“我前女友……叫……马漾财?!” 勤洛手里拿着的西装惊掉了,伙同下巴一起。

“啊!!捡起来捡起来~” 诗玟捂着脸大叫,“你快回屋穿上!烦死了!”

“眼睛不遮是吧?” 勤洛难为情地点破诗玟。

“谁家男的穿粉内裤!” 诗玟看着往屋里走的勤洛,循环唾弃。

回到房间的勤洛开始洗漱着装,同时也在努力回忆,马漾财、利银玲,两个名字都既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特别扭,就像是穿裤子的时候只提外面的,而里面的内裤则被裤子底裆硬生生地往上托着、被两腿搓卷成丁字形而卡住不动。勤洛低头一看,还真是!“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心里直犯嘀咕:“这内裤不会是马漾财的吧?啊??” 勤洛被自己的猜测麻到了,赶紧换了一条,“这条该不会是利银玲的吧?啊~!!” 勤洛直接干呕,穿哪条都觉得倒胃。

手持小蓝瓶在耳后和手腕处喷了几下,勤洛包了个红包就出去了。

诗玟端坐在水池旁边,正看着里面浮游的水草发呆。

“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看得这么痴迷干什么。” 勤洛无心之言。

“你有记忆啦?” 诗玟眼里闪着光。

“说谁没脑子呢?” 勤洛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

“有脑子你参加个婚礼喷这么多花露水干嘛。” 诗玟瞟了勤洛一眼。

“防你嗡嗡叫!” 勤洛明明记得拿的是香水。

二人上了车,诗玟问勤洛有没有写贺词,勤洛反问诗玟。

“百年好合!” 诗玟拿出红包,在勤洛眼前晃了晃,然后递给勤洛一支笔, “都是老同学,不写说不过去吧?”

“马漾财、利银玲。” 勤洛琢磨着:“漾银笑话。” 其实他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很般配,就像他跟诗玟今天穿的礼服一样。勤洛大手一挥,在红包上写了四行小字——永结同心。

“我看到你把嫉妒写进了祝福里。” 诗玟一阵奚落。

“开你的车吧!” 勤洛眼睛一闭,座椅一靠,开始思考这个诗玟到底是朵什么奇葩,开得这么烦人。

……

登记完毕,二人进了礼堂。

来得还算准时,婚礼尚未开始。大厅里几已座无虚席,大家唠着家常,谈姿各异,眉飞色舞,好不热闹。看到他俩进来后,都开始切换话题,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正襟危坐,交头接耳,刚刚闲散的氛围一扫而散。好像国际形势正在风起云涌,马上就要波及到这个村了一样。

“不要忘了我路上跟你说过的话。” 诗玟右手遮嘴大声对左边的勤洛私语。

“除了我听不到,大家都听到了!” 勤洛感叹道。

“勤洛,这种机会不是每天都有,马漾财她再花心也不可能三天两头骗彩礼。谁要是想做貔貅只进不出,村民非给它屁股捅个眼。咱们村不缺手艺人。” 诗玟继续压低着声音:“趁着人多嘴杂,能收集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毫无底气地为勤洛打着气。

“真诚是一副良药,你就看他地道不地道。” 勤洛竖起大拇指戳着自己。

“那我真诚地告诉一个秘密吧!咱们村,历年来最不受待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马漾财,就是那个女人。” 诗玟指了指大屏幕,“你猜猜另一位是谁?” 她充满自豪。

“你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勤洛一脸好奇。

“请坐!” 诗玟和勤洛从进门开始聊着天,一路来到一张桌子前,看到有两把空椅,诗玟示意这就是他俩的桌位。

二人刚坐下,全场安静下来。只有歌颂爱情的抒缓音乐还悠然地在礼堂里萦绕激荡。

“庆典要开始了。” 勤洛小声地对诗玟说。

“3,2,1~” 诗玟微笑着把伸出的三根手指依次收回倒数着,然后立刻捂住两只耳朵。

“你也配来?”

“救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村长说的还真没错!”

“***&*#**%¥…**!”

“都是被你害的!”

“哪个男的会看上你?”

“会跳河吗你?”

“阿巴……阿巴阿巴!”

……

几乎是同时,山呼海啸般的斥责声劈头盖脸地朝勤洛恶狠狠地扑来,针对性极强。他一阵错愕,始料未及且难以招架,一时间不知道谁是主角,各个口吐芬芳,百花齐放。直至看到一个年迈的哑巴也在附庸着阿巴着,像是要创造医学奇迹,勤洛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啪!” 他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餐具齐刷刷被振离桌面,噼里啪啦又散落下来。全场肃静。

“你们这帮……”

“嘡!” 台上的司仪敲了下手里拎着的破锣,打断了勤氏咆哮,“仪式马上开始了啊,大家平复下心情~”

勤洛正在气头,哪管这些,不信他的教,不吃这一套,随手抄起一个陶瓷杯,直接照司仪脸上扔去:“去你大爷的!”

司仪见状心慌,本能地举起破锣,严严实实地挡在脸前。

“啪!” 杯子重重摔在锣上,碎落一地。

司仪心疼地检查锣面,“这是又救我一命,又添一道坑呐!” 他余悸未消:“三天五回,真是够够的了!年底老板要再不把他四婶儿嫁我,说啥也不冒这个险了!”

“快开席吧!大伙都饿啦!” 几桌人开始起哄。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新郎、新娘闪亮登场!” 司仪不忘初心,依然敬业,“你俩快点进来,要顶不住了!” 他朝着门外红毯上的新郎新娘哀怨。

音源切换,马漾财、利银玲二人踏着韵律缓缓步入,掌声四起,众人欢呼雀跃。

“就咱这双手,嘿,你看!都给马漾财拍出茧子来了。” 一个叼着烟的五旬大汉对旁边一个抱孩子的妇女炫耀着。

“每次完事她都给你多少钱?!” 女人白了一眼,继续嗑着瓜子吐着皮,差点啐到男人脸上。

“这话你 你可不能跟我媳妇乱说啊!” 男人吓得烟头抖落,从桌边弹掉到女人的大腿上。

“啊!” 女人被烫的从座上跳起来,一直跺脚拍腿弹丝袜上的烟灰。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久经婚场的新娘马漾财倒是有着非凡的场控能力:“二姨,我看到你啦。我的心情也和您一样激动,请坐先,等下我们多敬您一杯。”

勤洛望着台上的新婚二人,看着手捧鲜花、幸福微笑的马漾财出了神,她的身材真好。秀丽端庄,落落大方。

“勤洛,我喜欢你。” 勤洛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雨中的场景,他拉着马漾财的纤纤玉手,听着雨点碎落在伞上的敲打声,二人偎依而行,暧昧的让人作呕。马漾财踮起脚尖贴到勤洛的耳边,温柔地倾诉着情话,有如泛滥的春水浇灌进勤洛的耳道里。勤洛的心里阵阵暖流。

更多的画面开始在勤洛的脑海闪现,他看到两家人相见,争吵,吃饭,不欢而散。他看到两个人相劝,避嫌,谈钱,以泪洗面。接着他看到好像是诗玟在客卧。

“怎么回事?!” 勤洛无意识地把心声问了出来。

“什么怎么回事?” 诗玟看着发痴的勤洛,“老同学在邀请你上台讲两句呢。” 她说着看向台上等着递话筒的司仪。

勤洛回过神,茫然不知所措,他并没有想到什么温馨浪漫的词句,就被诗玟从座位拉起来推了出去。

现场一片掌声,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勤洛有些紧张,不确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奇了怪了,接过话筒,勤洛也放得开了,有了自信且充满力量,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既然大家让我说两句……是吧……那么我就简单说两句……那么咱们说……就是说……是吧……新娘新郎……是不是……咱们不能说……是吧……你们说……对不对……所以我说……是吧……因此就是说……阿巴阿巴……”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台下群臣激愤:“你给我搁这搁这呢!” 村民们气得不行,端起桌子上的凉菜就要往勤洛身上扣。

勤洛一个闪展腾挪来到司仪身后,司仪又本能地抄起破锣,这回却不知道该挡在哪,两只手忙得不行。

“老表,有这才能你跳什么河啊你?” 司仪紧张地盯着台下,惜命如财,又耐不住好奇回头求教。

“你看这阵仗谁不想弄死我?” 勤洛回答得滴水不漏,像尿等待。

“安静……安静!” 新郎利银玲眼看场面要失控,赶紧安抚大家,“快上正菜!” 他示意现场的服务员们。

大家一听要上好酒好菜,便就此作罢,毕竟这种发泄本身也变相包含着对婚宴的施压——对于迟迟不开席的小惩罚。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端着酒菜排着队走了进来,大厅里开始肉味四起,香气扑鼻,酒花飞溅,推杯换盏。“美色确实不管饱,何况质量不太好。” 阿Q们嘴里吃着,眼里惦记着,心里酸着。

勤洛看他们都在忙着称兄道弟,你来我往,局势缓和了不少,才从台上走下来,回到酒桌。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手上,勤洛的心里一阵暖流。

诗玟已经给勤洛的餐碟里夹好了菜,杯里也斟满了酒。

勤洛觉得饭菜可口,酒香醇厚。他边吃边看着诗玟。

“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你看看周围这些人……” 勤洛回头看向其他桌,发现根本没几个人在吃,其他位置都是空的!

“人呢?!” 勤洛一脸错愕,声高八度。

“他们都打包走人啦~还要下地干活的,不会待太久。” 诗玟拉着勤洛的衣服让他坐下,“你是不是放不下她。” 她认真地问。

“你是说马漾财?” 勤洛一脸不屑,“你会爱上一个滥情的人?一个天天叠婚Buff的人?”

“滥情跟爱情……不能兼容吗?” 诗玟看着勤洛的眼睛。

“但愿你别变成她!” 勤洛猛地一口把杯中酒喝光,酒杯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吓得对面桌的小男孩身子一颤,表情乱变。勤洛缓缓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摸摸头安抚着,真诚地道着歉。

“摸什么摸!” 男孩母亲嫌弃地把勤洛的手打开。

诗玟见状赶忙跑过去,“勤洛你是不是有病!你摸他妈妈的头干啥?!”

诗玟又气又羞,觉得好丢脸。

勤洛一头雾水。

“吃错药了吧你!” 男孩母亲愤怒地拉起儿子气冲冲地边走边骂。

勤洛默不作声,跟诗玟回到座位,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便想带她径直离开。

“总得跟漾财打个招呼吧。” 诗玟直言这样走掉不礼貌。

马漾财看勤洛和诗玟起身要走,拉着老公银玲来到二人面前:“勤洛,昨天的事我有责任,但过去的,就让它去吧!人终究都要向前看的。”

“向钱看,没错,他名字里都带钱。” 勤洛笑着说。

“勤洛,老同学!人生漫漫,来日方长嘛!” 利银玲拍着勤洛的肩膀。

勤洛四处打量, “方长在哪……” 他拉着长音,跟昨晚喝多的时候口气一个样。

“醉兽一枚,勿怪!” 诗玟送上歉意,推着勤洛往外走。

没走多远,勤洛挣脱诗玟的搀扶,来到那个年迈的哑巴这里,站在席位旁直直地看着他。哑巴不为所动,还在吃吃喝喝。没人待见这个哑巴,就像他们冷落勤洛一样,但这丝毫不影响哑巴的食欲。

勤洛拖来个椅子,坐在哑巴的旁边,看着哑巴苍老斑驳的脸:“你知道阿巴山的秘密,对不对?我在台上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气炸了,唯独你一脸平静,即便我嘲讽你,你仍神情自若。所以,你之前口口声声的阿巴,必定意有所指。”

哑巴没吭声,面容舒展,对着勤洛做了个碰杯的手势,深抿了一口。

回家的路上,勤洛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丁字裤、花露水,还有妇人头,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天……浩!!”勤洛怒值拉满,惊得诗玟一脚油门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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